听完容晏的话,叶青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强留。”说着,叶青锋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递到容晏手上,道:“这是我盟主府乃至整个华山派的出入令牌,往后容公子要寻老夫,尽管持此令前来。”
容晏盯着那块令牌笑了笑,脸色看不出喜怒,反而秋池会意,伸手便要将令牌接过。可谁知,沈潋的手比秋池更快,一把接过了那令牌,揣到怀里道:“叶盟主托付,我家阿容定当尽心尽力。”
秋池看着沈潋那一脸笑,怎么看怎么谄媚,偏偏师父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容晏微微颔首,淡声道:“那在下便告辞了。”
说着,容晏领着一左一右沈潋秋池二人,缓步往校场外走去。可这个时候,叶青锋却突然在背后道了一句:“容公子之前说,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一样东西,容老夫问一句,容公子究竟是想要什么?”
容晏缓缓回身,微微一笑:“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叶盟主莫急,待到日后,你便知晓了。”
......
容晏和沈潋等人离开盟主府时,天色已经昏黄。出府后,果不其然,他们三人身后便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似乎并非华山派门内弟子。容晏对身后的人置之不理,索性就让他们自以为是地跟在身后,几个路口之后便将人甩掉。沈潋一路赏花打鸟,好不快活,只有秋池一人心中不忿。于是便对容晏据实相告。
“师父,为什么这个登徒子跟着咱们啊。”
沈潋一脑瓜崩弹在秋池额头上,嘴里笑道:“你个小南蛮,脾气倒是劲儿!回头看我不让你师父揍你!”
容晏回头,看了眼这一大一小,没言语地又把头转了回去。沈潋两部三步跳到容晏身边,不知从哪凭空变出一枝桃花,一下子晃在容晏面前,笑眯眯道:“江北都没有,赠你一枝春。阿容,送你的。”
容晏闭了闭眼睛,眄了沈潋一眼:“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沈潋尴尬地笑了声,大咧咧道:“我自然是不如阿容你饱读诗书,但至少也对了那么几个字,全仰仗肚子里那半点墨水了。”
秋池在一边偷笑,却被沈潋瞪了眼,恶狠狠道:“小南蛮你笑什么,没见过大人打情骂俏吗。就知道搁这儿杵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容晏实在不想再说沈潋什么,便拨开沈潋的手,径直走了。沈潋又麻溜地跟上,嘴里一口一个阿容阿容叫得亲昵。听得秋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小的少年在心里立誓,一定要把这个登徒子从师父身边赶走!
容晏平日话不多,一路上都是沈潋在搭话。容晏好几次用余光扫了扫沈潋。突然发现沈潋的面相很是年轻,带着些少年意气,怪不得明明已经是半只脚迈入不惑之年的老男人,还能顶着这张脸在外面招摇撞骗自己是十八少年郎。容晏并非恶俗之人,此时此刻却不由得心头升起一丝趣味来。
“沈潋。”容晏突然唤了声,沈潋立刻快步跑来,冲容晏歪着头道:“阿容唤我何事?”
容晏笑着瞥了眼沈潋,又压着笑意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是如何保持年轻的。”
沈潋想都没想道:“阿容你这可算问对人了,我保持年轻的秘诀啊——”
容晏直接截断沈潋的话:“比如谎报年龄?”
秋池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下子凑上来:“师父,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啊!”
沈潋有些尴尬,想要去捂容晏的嘴,却没想到容晏腰身极好,往后一仰,使出一记移形换影。沈潋往前扑了个空,反身还要去抓容晏,却没想到脚没站稳,一下子栽了下去,嘴里还剩半句没说完的话。
“阿容,别——”
沈潋连忙阻拦,却被晏稳稳一把扶住腰身。两个大男人,这种姿势,秋池眼看着这怪异的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秋池在一边已经惊成了个呆子,沈潋赶忙站起身,容晏也适时微微一笑。
容晏用一种带着笑意的审视目光看着沈潋:“你不是很有些撩拨人的手段吗?怎么搞得这般手忙脚乱。”
沈潋拍拍袖子,清了清嗓子道:“我都是让着你,怜香惜玉,人之本性。”
容晏笑了笑,再没说什么。
......
待容晏一行人找到落脚客栈,正是刚入夜时。三人订了三间厢房,期间容晏的房门不止一次被沈潋敲得噔噔作响,均是被容晏以一个清冷的滚字撵了出去。等到房门外终于清静了,容晏打开窗,却见天上月亮圆满,片云不遮。容晏算了算日子,今夜正好十五。
容晏走到镜子面前,缓缓解开了衣衫,随着衣衫件件脱落,容晏宽阔的脊背露了出来。容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似乎比平日里更加苍白。容晏低头,却见他的整条左臂连至心脉,都被蛛网般的纹路爬满,容晏的心口处,赫然刻着一道可怖的疤痕,那疤痕之下的皮肤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蠕动着。
容晏眉头一皱,想不到这蛊虫的毒竟然蔓延得如此之快。容晏的思绪随着夜风飘得很远,他还记得那个阴冷潮湿的地宫里,那个被铁链锁住的男人像鬼一般朝他挣扎嘶吼,阴森朝他笑,嘴里满是怨毒的诅咒。容晏记得,就是这个男人在他身体里种下了这致命的蛊虫。这种蛊毒寄居在人的经脉中,每月十五蛊虫会吸食一次宿主的精血,中蛊的宿主则会承受与扒皮褪骨别无二致的极致疼痛。这种蛊十几年内都不会致人死亡,但却会慢慢蚕食掉人的情感,让人变得嗜血疯魔。就像地宫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一样,走火入魔,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嗜血疯子。
创造这蛊的男人称这蛊为——情人冢。
蛊虫似乎感受到了宿主正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恨意,便发了疯似的在容晏的心口蹿来蹿去。心口牵起一阵剧痛,容晏一掌掐住心口,强行运行体内真气。容晏浑厚的内力同那蛊毒在体内进行着激烈的较量,他感觉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影,伸手往前一抓,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容晏周身大汗淋漓,颗颗汗珠爬满容晏结实的肌肉,他尽力平复着呼吸,却不知这情人冢今夜究竟是为何,竟半天压制不住。容晏拿起匕首,在那结痂的伤口上划了一刀,汩汩的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容晏耐着极大的痛苦,用匕首在伤口处扎得更深,又将银针过了火,扎在自己要紧的几处穴位上上。
就这样熬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容晏皮肤表面浮起的黑色纹路逐渐消了下去,心口的伤也不再有血流出。容晏抬头,微碧的眸子里此刻竟然含着些猩红,像极了深夜里杀红眼的野兽。容晏抬手擦去嘴角流下的血,危险地将整个房间扫视一圈,便起身将屋子翻得乱糟糟地。容晏猛得一把推开房门,跌跌撞撞地朝着沈潋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