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爷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和石聆约好五日后结账,至于云锦缎,到时候再拿也不迟。
虽然双方一度闹得很僵,但是这位孙大少还是企图营造一个友好的洽谈氛围,带着微笑离开锦绣坊,临走前还和石聆好一番热络,仿佛才谈成一桩十分满意的生意。这就是生意人,脑子要得,脸皮的厚度也同样要得。
看着泰和商行的人浩浩荡荡离开,腊九不由松了口气,再看向面不改色的石聆,眼神就完全不同了。他刚想过去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崇拜之情,就见一个水绿色的人影蝶儿一样飞扑了过去。
“聆姐姐!”王莞梨花带雨地抱着石聆,使劲儿把眼泪往她身上蹭,“聆姐姐,我害怕,呜呜呜,袁清哥哥要是不回来怎么办?我什么都不懂,呜……”
石聆腾出一只手安抚王莞,又看向腊九:“袁掌柜五天后会回来吗?”
腊九一脸心虚。
“聆姑娘,其实……其实我刚才都是编的,袁掌柜一个月也就在店呆几天,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不知道哇!”
王莞一听,简直要晕过去了,立即又要在石聆怀里水漫金山,却感觉到石聆胸腔轻轻震了一下。
怎么?刚才聆姐姐好像是笑了?
王莞抬头,见石聆脸色居然真的缓和许多,眼神里看着腊九还隐隐有赞赏之意。
她说道:“你做得很好,就该这样。”
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做生意的,哪能老是讲实话。
“聆姐姐,现在可怎么办?”
自从石聆开口,王莞就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红肿着眼睛,也不理会奶妈的劝言,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石聆。她总觉得,袁清哥哥不在,石聆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毕竟石聆救过她,而且就在之前,在那几个泰和商行的坏人面前,她的聆姐姐表现得是多么威武不屈,多么机智过人啊!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如果这个世上除了袁清哥哥还有谁能帮她,那一定就是石聆了,石聆就是老天爷派来救她的!
王莞如此坚信着。
但是她身后的奶妈却不这么想,在奶妈眼里,石聆今天的行为是有些逾越了。
锦绣坊是死是活,那都是王家的家事,轮不着她一个外人插手。王莞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在外面游荡本就不对,锦绣坊倒了,她无处可去,便也只有回家。如今这个聆姑娘居然擅自做起主来,实在是多管闲事。
于是,奶妈看石聆就不是那么顺眼了。
你看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一看就是凉薄之人,又怎么会真心为她家姑娘着想?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哪里会懂得什么买卖经营,不过识得几个钱银罢了,真是自作聪明。这是仗着自己救了她家姑娘,就狂妄起来了!待袁掌柜回来,可有她受的!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作为锦绣坊日常运营的半个掌家,腊九是比别人都知道他们家这个掌柜的性格的。袁掌柜的行踪,那真是难说。事到如今,倒不如似王莞那样,在石聆身上赌一把。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不是一般人。万一石聆真的有办法,保住了云锦缎,掌柜的回来也不会怪他,若是砸了,最坏也就是关门大吉,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石聆走在前面,一一询问店里的情况,而这一次腊九则一改之前的冷漠,对此知无不言。
“库房滞销的布有多少?”
“七百匹。”
“市价多少?”
“折合五千两。”
石聆想了想:“锦绣坊一个月的盈余是多少?”
“聆姑娘,锦绣坊很久没有盈余了……”
石聆换个问法:“锦绣坊一个月进账多少?”
“大约有三百两……全是云锦缎的固定销路,但是支撑铺子运营的花销,伙计的工钱,上上下下的打点加起来也要三百五十两左右。”
三百的稳定流水,三百五的运营成本,就是说每个月还要赔五十两。
“还行。”
比她预想中要少得多,怪不得这锦绣坊摇摇欲坠却还不至于关门。
见石聆背着手出了库房,腊九忙跟上去。
“聆姑娘,您看现在怎么办?掌柜的行踪实在难寻,万一他真就下个月才回来,我们拿什么给孙家?”
“拿钱。”
“掌柜的不回来,我们哪有钱啊!”
“这些不都是钱吗?”
腊九一怔。
石聆看着堆得满登登的库房,心生感慨:“其实就这件事而言,你们掌柜回不回来,也没那么重要。”
“啊?”
这一声,却并非腊九。
石聆和腊九闻声回过头。就见门外,一身风尘仆仆的袁清干巴巴地站着,笑容有些尴尬。
不是说出事了,没他不行?
怎么好像跟听说的……不太一样?
袁清这次出门本就不太放心。毕竟王莞从没离过家,店里的事她又一窍不通,奶娘是个护短的,估计什么也不会让王莞插手,而腊九勤快归勤快,却是个没有主心骨的。果然,才走到城门口就听说锦绣坊出事,待他匆忙忙地赶了回来,却看到店里一切正常。
看来情况也没有那么糟。
“掌柜的!您可回来了!”腊九见到他仿佛见到了救星,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
看到腊九鼻涕一把泪一把,袁清又觉得,大概情况还是有点儿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