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聆的跳棋玩得很厉害,他之前和祖父联手都没能在她手下占多大的便宜。他那时候总觉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所以对于祖父的暗示大多是充耳未闻。如今却想试试一对一的较量,虽说石聆还未痊愈,此时未免胜之不武……大不了他让几步就是了。
然而,一局过后,孙璞玉呆呆地看着棋盘。阳光下,石聆的金色棋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似的闪闪发光,而自家的小兵还在对方大本营门口徘徊而不得入。
这……巧合吧?
孙璞玉尴尬地笑了笑,道:“琮秀真是厉害,时间还早,我们再来一盘。”
多半是刚才让的太多了,孙璞玉想,这次要认真些。
第二盘、第三盘后,孙璞玉笑不出来了。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看向石聆,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我、我们再来一盘!”
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巧合?若是平日里,输给石聆倒也没什么,这跳棋本来就是石聆教给他们的。只是石聆如今不是病中吗?不是神识受损吗?这……既然生病了,就做些病人该有的举止好吗?你看这步步为营的算计,哪里像个病人了?
“再来再来!我刚学不久,你得……”一句“让我”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孙璞玉干咳了一声,道,“天色还早,继续!”
身边的程姑看得直乐。
跳棋不是多难的游戏,她在旁看上一会儿也是看懂了,只是这孙少爷也真是较真,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姑娘的对手。拉着姑娘一盘又一盘的下,还嚷着说天色尚早,往日这个时候,他已经离去半个时辰了。这会儿说什么都不走,不是不甘心是什么?
要说她家姑娘也真是厉害,这才刚过几日,连话都还没说一句,已经有力气欺负人了,想是真的要好了。
孙璞玉这厢纠结着,又输了一盘,正要撸起袖子再来,突然听闻前院传来喧哗。
被打扰了兴致,孙大少有些不悦。
要说这铺子和院子在一处就是不好,但凡店里有点风吹草动,后院总是要被殃及。孙璞玉一皱眉,起身去看,却听闻腊九愤怒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都给我站住!我家姑娘尚在病中,不可惊扰!”
“病?病了还能勾引男人?教唆我儿丢下自家的铺子不管,日日窝在她院子里!姑娘?好个没脸没皮的姑娘!”
这声音……孙璞玉面色一沉,疾步出了院子。
中庭内,锦绣坊的伙计全都集中在中央,挡住了来人去路。而那为首的妇人也带着一干凶神恶煞的家丁,显然是要硬闯。
那妇人衣着华丽,富贵逼人,高昂着头一脸傲气,不是孙大夫人又是谁。
“住手!”孙璞玉厉喝一声。
他从腊九等人身后走出,面对着一脸震惊的夫人,沉声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孙家的地盘,你这样带人硬闯进来,成什么样子?”
“放肆!”廖氏见儿子居然与自己疾言厉色,更加气愤,“你在跟谁说话?放着家业不管不顾,整日与这小狐媚子厮混,简直是自甘堕落!我还没说你,你到质问起我来了?”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腊九是绝对容不得别人这样骂石聆的,“我家掌柜清清白白,又是在病中,容不得你在这里撒泼,更容不得你如此诋毁她清誉!”
“清誉?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行商掌事,整日混在男人堆里,还能有什么清誉!”
“母亲!”孙璞玉脸色铁青,“您对我不满,自可家去说,何至闹到外面来?母亲自己也是女子,应知名声对于女子之重,您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如此诋毁一个姑娘家!我和石姑娘君子之交,清清白白,怎叫你说得如此不堪!”
“阿棋!”廖氏彻底愤怒了,“你是得了失心疯是不是?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有什么好!我叫你去白家赔罪,你推三阻四,却日日往这里跑,还说你不是被她迷了心窍!”
“母亲!”
孙璞玉觉得跟眼前的妇人根本无法沟通。这是他的母亲啊,是生他养他的人,理应是世上最支持他理解他的人,怎地这会儿却如此不可理喻?偏她还闹到锦绣坊来,石聆的病好容易见些起色,正是要静养的时候,怎可再受刺激。
“母亲,你先与我回去,此事我自会与你解释清楚。”
“你别想哄我!”廖氏不依不挠地道,“叫那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出来,我今日就是问问他,怎样才愿意放过你!阿棋我告诉你,如她这等下作之人,这辈子都别妄想进孙家的门儿!”
“你在说谁?”
忽地,清清冷冷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孙璞玉回头,睁大眼睛,见简衣素颜的女子款款地自内院步出。
那淡漠神色,那清傲语气,不是石聆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