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肃穆森然,明镜高悬大字下,知府大人居于案前,横眉冷目。抬手间,惊堂木一响,吓得众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围的人一“矮”,就显出石聆的“高”了。石掌柜一怔,似乎才想起来古代办案,原告被告都是要跪着的。嘴角抽了一抽,石聆不情不愿地,慢半拍地跪了下来,生生把正要挑刺的知府大人那一句“大胆”给噎了回去。
知府大人抿了抿嘴角,问道:“堂下何人?”
“永乐南街瑞桃儿巷锦绣坊掌柜,石聆。”石聆朗声道。
知府大人扫了一眼堂下,见说话的居然是个小姑娘,不由眼睛一瞪,心想着刘家也太不成气候,居然叫个小丫头给告到公堂上来。他执起案上状纸,道:“状纸可是你写的?”
“回大人,是。”
“内容可属实?”
“回大人,是。”
“胡闹!”知府大人脸色一冷,竟将状纸抛于堂下:“来人,将这胆大包天无视王法之人拿下,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衙差围上来,腊九和程姑等人顿时慌了,却听石聆语速飞快地道:“慢着!若陈情伸冤就是胆大包天,谋求公道就是无视王法,那石聆确是胆大妄为之人,还请知府大人重、罚!”
她这一开口,不只门口的百姓,连衙役都吓了一跳。
这是认了?还请重罚?
这姑娘不是傻了吧?
连知府大人也是一愣。趁这个空挡,石聆倾身又是一个大礼,高声道:“然,青天仍在,明镜高悬,三十杖怎能平人心?明珠朝开国以来从未有击鼓不审便立案之先例,若大人欲开此先河,还请治石聆重罪,或死或囚!否则他日只要石聆不死,定要击碎沉冤鼓,喊遍河东府!”
一番正气凛然的宣言,让知府大人下巴几乎脱臼。
怎么,这还有求死的?
可等他细细将石聆这番话回味过来,又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石聆这番话说得通俗一点其实就是:要打你就打死我,只要老子不死,定也要闹得你不得安生!
白大人虽然为官多年,但他乃文职调配,作为父母官是没什么经验的。原本这些事有下面的知县去管,但是晋阳只设了府衙,日常官司便也由他这个知府负责,实在是多了许多麻烦。况在他有生之年审过为数不多的案子里,还真没几个人像石聆这样当堂叫嚣的。而且她还不是泼妇骂街似的叫,她还说得很有道理,把威胁说得不像威胁。
白大人不禁对石聆有些刮目相看。
当官的只怕两种人,一种是不要命的人,一种就是能言善辩的人。前者不怕事大,后者善于煽动人心,这都足以让一个领导觉得棘手,偏这两样石聆都占了。白大人的为官之道是求平求稳,他做到这个位置,正因为他虽然没什么功绩但也未出过大错。他在河东府还未站稳,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是断不会因为刘家的一点贿赂,就真的闹出人命来。
他一挥手,示意衙差退下,清了清嗓子,道:“好,那你倒说说。你那状纸上写了彩衣轩抄你布样儿,可这布匹花样儿就那么些个,天底下的布庄大同小异,你凭什么就说是彩衣轩抄了你家呢?”
“因为我有证据。”
白知府心下一凛:“证据何在?”
“腊九,拿来。”
“是!”
腊九就跪在石聆身后,刚才见衙役围上来,已经准备扑过去舍身救掌柜了,谁想到石聆几句话,峰回路转,这戏居然又唱下去了。
他此刻背心依然被汗湿透,然看着石聆小小的身体在前,吸引了堂上所有的目光,一字一句如刀似剑,竟好似在进行一场无血的搏杀,心里不知怎么就定了下来。
连程姑也是,居然看石聆看得傻了,连害怕都忘了。
腊九将抱来的两匹布送到衙差手中,虽只是这么一个动作,但因是石聆吩咐,堂上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他身上。腊九一咬牙,背脊挺得笔直,竟隐隐产生一股斗志。于是,不待人问,他便清晰地道:“大人,这是锦绣坊的莲花纹花布,这是彩衣轩的,两匹一模一样,请大人过目。”
石聆看向腊九,投去赞赏的目光。
知府大人没想到一个布庄伙计在公堂之上都如此进退有度,不觉更是对这个锦绣坊刮目相看。他对着两匹布细细研究,见确实是一模一样。这若是巧合,未免有些牵强了。只是,如此就说是彩衣轩抄了锦绣坊,似乎也是立不住。
见白知府犹豫,石聆心知已经成功了一半,又道:“禀大人,我还有证人。”
知府大人心里一沉,暗叫要糟。
连证人都备了,这锦绣坊果真是有备而来!这个叫石聆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