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郡主的印象里,石聆是个心机深沉,又善于诡辩的女子。
她先是莫名地出现在王焕身边,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得王焕和赵家六小子都围着她团团转。而后这个姑娘利用王焕进了京,她便想,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女子,看上的大概是淮阳侯府的势力。
若是如此,也并没有什么。
王焕再不济,也是个世子,她的儿子,又不是嘴歪眼斜,便是名声不好,其他又能差到哪里去?有几个女人惦记着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
可是这个姑娘似乎没有这么简单。石聆实在是很能作,先是莫名地得罪了太子,又在百花宴上得了皇帝的青睐,最后居然被破格提拔进了户部,做起女官来了!
石家书香门第,低了些,但不丢人,若是她老老实实,王焕执意要她过门,沈郡主便也睁只眼闭只眼,这个儿子她并不想多管。可是如今这姑娘偏偏入了朝堂,只要是朝廷的人,就少不了党派之争,沾染上太多是非的女子,淮阳侯府供不起。
石聆如今的身份,沈郡主巴不得离她远远的。那日她在席间,她亲眼看见她与自己的儿子行从甚密,甚至连皇帝都几乎默许了她与淮阳侯世子的关系。而更让她震惊和惧怕的是,她隐隐地感觉到,她的儿子似乎并不拥护太子。
沈郡主除了是沈国公的女儿,皇后娘娘的庶妹,同时还是淮阳侯府的主母。淮阳侯如今已经是个等死的人,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便是天塌了也叫不醒,但是她不能不为淮阳侯府的未来打算。
皇后是她唯一的靠山,淮阳侯府可以中立,但决不能站到太子的对面去。
所以沈郡主坐不住了,当初王焕不顾差事连夜从曲江回来,便是为了这个女人,如今王焕走了,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她。
“石女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沈郡主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道,“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儿子。”
真是庸俗的对白。
石聆想,可惜这是古代,不然沈郡主大可以拿一打钞票招呼过来,一个“滚”自解决战斗,根本不必花时间与她缠斗。
凝神不语,她要想一想,怎么应对眼前这个局面。
解决一个沈郡主很简单,可是这是王焕的母亲,她得掌握一个合适的度,叫沈郡主明白立场,叫那些在背后撺掇沈郡主的人知难而退。
——说的就是这个。
沈郡主怎么会突然想到亲自出面?
这后面没有皇后的功劳,没有太子的手笔,她可不信。
所以她要思考,她要想想怎么做,才能在背后帮王焕一把。
石聆的沉默在沈郡主看来便成了为难和心虚。不过就是个小姑娘,有些本事,可到底是个年轻人。
“你可以好好考虑,只要你提得出,本郡主就办得到。”沈郡主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我本也并不想这样,要怪就怪你太出色,我们淮阳侯府不需要一个在朝堂上抛头露面的儿媳妇。石姑娘,恕我直言,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我们淮阳侯府这座小庙,怕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出乎意料的,石聆居然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
沈郡主脸色一黑,大概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就这么应下了。
到底是年轻人,连反话都听不出来。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目的已经达到,沈郡主不想多言,转身欲走。
“郡主留步。”
石聆抬起头,沈郡主这才看清了这姑娘的长相。五官都很平凡,可是放在一起很是耐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淡然安宁,仿佛什么事都走不到她心里,沈郡主这会儿突然就懂了,为什么皇后对石聆极其不待见。
因为石聆这幅宠辱不惊的气度,实在容易叫人挫败。
她那个姐姐一生高高在上,认定了众人都该匍匐在她脚下,所以她瞧不起自己,看不上安阳王妃,更视那个在宫中与她平分秋色的陈贵妃为眼中钉。
“石姑娘还有话?”
“郡主,石聆斗胆想请问一句。”
“说。”
“郡主真的就只有宫里这一座靠山可以选吗?”
沈郡主身体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目光犀利:“大胆!你什么意思?”
石聆踱了两步,缓缓道:“我只是替他难过。”
他是谁,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