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恶人不过头点地,大鼻子的死,林书并不后悔,否则死的就是他和陈发春。
只是这件事情暴露,在他意料之外。
苍龙县乡镇都有几十个,别说一个乡镇有好几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又有十来好几个分队。谁能想到云峰村这个小村子,也有认识黑市混混的人。更没想到云峰村竟然有人亲眼看到了他们在国营饭店吃饭发生争执。
不过烧焦的尸体,根本无法判定身份,这个年代尤其是这个小县城,还没有验dna的技术,林书才胆敢毁尸灭迹。如今这个大鼻子消失的罪名,虽无确凿证据能安到他的头上,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林书回到屋里,迅速从保险库里,翻出了那把独角牛土枪,弹盒里还有十发子弹。他拿出这些东西,带着灰狼进入了后山,在灰狼栖息的洞里,挖了个坑,埋了进去。做完这一切,林书又去找陈发春。
陈发春今早去镇上念书,起得也早,他娘四五点就起来,给他煮了鸡蛋和白米稀饭,蒸了一笼玉米面馍馍。这种馍馍用磨台磨成的玉米面,放点白糖,用桑树叶裹成一小牙,蒸出来,陈发春一回能吃四五个。
自从他和林书去县城卖了肉回来,就偷摸告诉了秦慧娘卖肉赚了一百二十块钱的事。秦慧娘这人是传统的农村妇女,胆小心善,刚开始还怕极了,每天都担心有人来抓陈发春,可后来私下也打听,其实镇上去黑市卖肉换东西的还挺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老百姓吃不饱,赚不到钱,这还不得想出法子来,这也是这黑市许久以来,禁而不绝的原因。
陈发春将那一百二十块钱,全部给了秦慧娘,自己只留了十块钱做这学期的生活费。秦慧娘踏踏实实地看到了钱,也时刻记得陈发春的话,别张扬出去,就说是家里的钱,买些粮食,肉啊,也私下遮掩一下,财钱不外露这个道理她懂。
这下陈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些,陈发春一周回来两天,两天都能在饭桌上看到肉。但陈发春知道她娘自他去念书,就舍不得吃肉,又开始吃起了那些没什么味道的玉米渣子饭和泡菜,自己也舍不得炒菜。
陈发春两口一个玉米面馍馍,再喝一口熬煮的甜糯稀粥,喊道。
“娘,你别忙活了,快来吃饭。”
“马上来,我再给你看看这周的下饭菜和粮食拿够了没。”
屋里秦慧娘摆了三个罐子在灶头上,里面一罐子装了莴笋炒肉,一罐装了瘦肉香肠剁椒,还有一罐装了泡酸菜,这些都是下饭菜,干粮就是红薯和大米。秦慧娘从昨晚就在筛米,洗红薯,不能让人同学瞧见,觉得他家的红薯全是泥,嘲笑她儿子。秦慧娘心细,什么都给陈发春准备地周周到到。
男孩吃饭快,几个馍馍赛道肚子里,几口稀粥下肚,就吃饱了。陈发春拿着馍馍进屋,秦慧娘还在给陈发春舀泡酸菜。
陈发春皱眉道:“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别舀了。”
秦慧娘笑道:“没事,你吃不了,分给同学们吃。”
陈发春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林书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发春在收拾书包,里面装了几罐子的下饭菜。他打趣道:“发春哥,你有口福了啊。”
“那当然,我娘的手艺,那可是村里的一绝。”
之前大集体的时候,秦慧娘在大食堂做过一段时间面点师傅,没过几年□□解除了大食堂。当然这个年代,吃的主食就那么几种,能做的食材也不多,无非是几种主食换着花样来。
“狗蛋儿来了啊。”秦慧娘热情道:“阿姨做的玉米面馍馍,你别嫌弃,带回去和彩凤她们尝尝。”
“那多谢阿姨了。”林书笑,又看向陈发春,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找你有事。”
林书说完就转身出去,陈发春意识到什么,“娘,我出去一下。”
他放下书包,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墙角,陈发春看了眼周围,走近林书。
“怎么了?”
林书踢了脚墙边上的土墙渣子,沉着脸道:“大鼻子的死,有人怀疑是我们做的。”
“什么?”陈发春惊呼,慌张地抓起林书的手,声音都在抖,“狗蛋儿,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你先冷静。”林书回头看了眼陈发春,抽回手,才漫不经心道:“你只要记住,不论任何时候,任何人,你都别提起那天发生的事。从今以后,大鼻子这个名字,就彻底从你脑中清除。那具尸体已经被村长找人埋了,只要查不出尸体的身份,任何人都不能证明大鼻子的死因,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你明白吗?”
陈发春见林书比他还矮的身形,站在那里,却如同一株挺立的小白杨,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似乎只要看到他这种眼神,他也彻底放下心来。
陈发春紧张地咽下唾沫,“我明白了。”冷静下来,才道:“你说有人怀疑?是谁?”
“何建成。”
陈发春茫然道:“何叔怎么知道?”
林书冷笑道:“他不过是猜测。他得知我们在国营饭店被大鼻子抢走了饭菜,便以为我们怀恨在心,再加上你有了自行车,我突然有了的钱,便以为是我们谋财害命,而刚好又有烧焦的尸体出现在村子里,这一切便让他猜想到了大鼻子的死和我们有关。”
陈发春这么一听,心又挤到了嗓子眼,“如果何叔发现是我们做的。”
林书打断了陈发春的话,“没有如果,他没有证据,我们顶死不认。”
陈发春郑重道:“嗯,我听你的。”
关于何建成的秘密,林书还打算直接告诉陈发春。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何建成和李秀琴偷情,这件事被牛蛋发现了,当场嫁祸给了我。何建成为了让我闭口,邀请你娘和我去了他家,再设计让他儿子将下了老鼠药的饼干拿给我吃,可那饼干刚好让他儿子给吃了,中毒进了医院。”
“何叔竟然做出这种事?”陈发春不可置信道:“太可怕了,他竟然想要害你性命,却害了自己儿子。”
林书淡笑:“自古偷来的情,便是害人害己。”
陈发春道:“那何大娘要是知道了,那何叔可就惨了。”
林书摇头,“狗急了也会跳墙。谁知道何建成会做什么。”
陈发春抬头看向林书,“那你呢?不告诉何大娘?要是何叔再次陷害你怎么办?”
林书道:“该担心的不是我,我已经让何建成发现当天偷窥的人是牛蛋,想必他会去找牛蛋,你只需要记得,以后见到何建成,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陈发春道:“行,我知道了,我先去学校。”
陈发春去念书,林书拿着几个盛情难却的馍馍,回到了家中,而此时的何建成,确实如林书所料,来到牛蛋家。
何慧珍马上就会回来,到时候他若是不解决这件事,暴露出去,何慧珍饶不了他。
何建成焦灼不安,想过无数种何慧珍责罚他的方式。他入赘进何家,对何慧珍的恐惧,比对他爹还深。
“何建成。”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何建成转头,见是王大牛的娘,韩玉梅。韩玉梅惊讶地笑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看到你在咱们这转悠。”
何建成见人下菜碟,尤其是对待美人,那脸上笑开了花,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玉梅妹子早上好啊,这是去哪了?”见到韩玉梅那挺翘的屁股,纤细的腰肢,那双手又改不了劣根性,忍不住想要搂过去。
“滚开,别动手动脚。”韩玉梅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何建成什么德行,要是何慧珍在跟前,那是规矩的连个屁都不敢放,要是何慧珍不在,比谁都油腔滑调。
韩玉梅活动了下手臂,随口道:“牛蛋娘昨晚给端了一碗兔子肉,今早我把碗洗了,给人送回去。”
“兔子肉。”何建成眯眼道。
韩玉梅没看到身后的何建成的表情,边走进自己家院子,边道:“听牛蛋娘说,牛蛋在堰塘后的林子捉了只野兔子,昨晚给红烧了出来。”
韩玉梅转过身来,要关上柴门,被何建成给插了进来,秀眉顿时一挑,娇喝道:“何建成,给我出去。”顿时一脚踢在何建成的大腿膝盖上,疼得何建成呲牙咧嘴,“哎我这腿昨晚就崴了,你今天又来一脚,是要我的命啊。”
韩玉梅嘲笑道:“谁知道昨晚翻了人家的院墙崴了脚。”又将何建成推出去,才关上柴门,轻描淡写道:“不接待你了啊。”
何建成扒着柴门,往里看,一脸讪讪:“我不就是想进来喝口水,玉梅妹子你至于么。”
韩玉梅摆手,头也没回地进了屋。
何建成挑眉,就知道这韩玉梅难搞,心眼子高,当初就看不上他。不过,他的秀琴脸盘比韩玉梅更美,这身段也不比韩玉梅差,就是这韩玉梅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这该饱满的地方,还是比秀琴更大些,秀琴已经让他销魂蚀骨了,和韩玉梅做这档子事,想必滋味更美,顿时一阵心痒。
何建成叹气,再美也摸不到。他眯眼看了眼牛蛋家,又匆匆回到家,找了一个蛇皮口袋出来。
牛蛋每天下午都会出来放牛,这到了春天,山坡上青草肥美,牛最爱吃。他捧着书本,拿着赶牛棒,将牛赶到了山坡上。附近的住户多,田地也多,田垄上的青草,谁家牛吃了,都会说闲话,要是不小心将田地里的农作物吃了,那可是要被生产队批评的。
何建成从牛蛋出来,就悄无声息地跟在牛蛋身后,直到牛蛋将牛放在了山坡上,自己搬了个石头,坐在一棵大树下。
何建成眯眼瞧着牛蛋,举着棍子,从身后一棍子打了下去,完全没注意的牛蛋,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何建成看了眼周围,迅速用蛇皮口袋将牛蛋给套住,装进去系上绳子,一路上趁着别人不注意,抗着牛蛋,匆匆跑到了李秀琴家,喘着大粗气,将口袋放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
李秀琴绣着针线活,看到地上的口袋,抬头乜了眼何建成。
何建成喘着粗气,打开了口袋,露出了里面的人来,才断断续续朝着李秀琴道:“牛蛋,是他,是他那天看到我们了,他怕被我们发现才说的狗蛋儿。”
李秀琴看了眼地上的牛蛋,神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