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侯深念妻子不易,将她搂在怀里,拉下幔帐,自又是百般怜惜。
第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阳光亮亮的洒在园子里,却不刺眼。玉萱在家中闷得难受,忽听几个丫头说要去下园里拔萝卜,一时也来了兴致,对绿萼道:“咱们也一块去如何?”
绿萼有些心动,可这拔萝卜的事儿从未干过,又有些忐忑,“能行么?太太会不会不许?”
玉萱摇头道:“太太这会儿忙着招待贵客,哪有功夫理咱们?何况只吩咐不许到上园走动,咱们只在下园待着,岂不正好?”
绿萼想想也是,主仆俩穿上粗布麻衣,将头发高高扎了马尾,穿着到小腿的水靴,兴高采烈地往萝卜园去了。
园子里的田圃分由婆子经管,上园里种着芍药、牡丹、月桂、茉莉等,姹紫嫣红,绵延一片。下园住的都是些陪房婆子,因而种些萝卜、丝瓜、豆角等蔬菜,随吃随摘,新鲜可口。
天气不凉不热,萝卜地里郁葱一片,入眼的是一片绿油油的缨子,鲜艳讨喜。旁边开凿了数条水渠,引来山间清泉灌溉,水波凛凛,涓涓不息,空气中都浸满盎然生机。
玉萱见两个小丫头正在园里戏水,见了她,有些拘谨,附身道:“三小姐。”
玉萱本没有主子架子,见两人都赤着脚,便也脱了鞋,嘻嘻哈哈地跑进萝卜地,沾了一脚的泥。园里的土细,裹在脚掌上,软软柔柔的,很是舒服。
“小姐,小姐小心啊!”绿萼满脸担忧地追了上来,看到满地泥巴,又害怕地停住脚步。
玉萱咯咯娇笑,一把抓住绿萼的胳膊,将她扯进了园子,溅了她一裤子泥巴,“你快也将鞋脱了,你这踩不稳!”
绿萼哪里肯听,玉萱也不管她,嘻嘻哈哈地跟那两个粗使丫鬟玩到一处。三人互相配合,遇到难拔的,两人搂着一人的腰,边喊边使劲,谁知这一下力道用大了,哎呦一声,结结实实坐了个屁墩。
“小姐!”绿萼吃惊地大喊,玉萱却丝毫不以为意,从泥巴里滚出来,手里拿着半截萝卜缨子,道:“这萝卜可大了,缨子都扯破了还没出来!我就不信了……”她不甘心地又跑过去,对着萝卜不依不饶。
那两个小丫头跌倒在一块,站起来又哈哈大笑。绿萼也被三人感染,忍不住脱了鞋子进去,几人都是年轻姑娘,没一会儿,玩得忘乎所以,抹了满脸满手的泥巴。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往绿萼脸上涂了一块泥巴,绿萼可不干了,撵着要涂回去,玉萱也帮着丫头报仇,玩的高兴,管什么主子奴才,边跑边追,都抹了一脸的泥。
“哈哈哈……不许跑!”玉萱气喘吁吁地跑到田圃边上,脚踝一歪,差点摔倒。她“哎呦”一声,下意识伸手一抓,借力站稳。
玉萱回过头,心叫不妙。她手里满是泥巴,正抓在一块洁白崭新的绸缎上,印下了一个大大的手印!
她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肩宽腰挺,颀长俊美。穿一身白色暗纹锦衣,只领口露出莲青色里衬,袖口以青色缎带抽紧,干净利落。生得额如玉润,鼻若雪峰,一双剑眉又浓又黑,英气勃勃。
玉萱不禁一呆,面前的男子俊美得有些过分,且散发着凛冽轩昂之气,慑魄夺魂。简言之,他完全是玉萱的菜。
男子附身看着玉萱,虽被她弄了一身泥巴,却满眼温柔,唇边含笑,丝毫没有生气。
绿萼和两个小丫头追来,见到这样一个美男子,免不得面红耳赤,都低低垂下了头。
“怎么,还嫌泥巴蹭得太少了么?”男子含笑问道。
玉萱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衣襟,连忙松了手,嗫嚅道:“对……对不住。”虽然这男子明显是个好脾气,玉萱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男子忍不住一笑,“你真是每次见面,都会给我惊喜。”
“嗯?”玉萱一怔,每次?她怎么不记得见过这人?
男子看出她不记得自己,略微有些失望,却还是笑道:“你在文馆摘了我的牌子,这么快就忘了么?”
是他!玉萱猛然想起,自己在寿春文馆看到的白衣公子,他怎么会到侯府来了?难不成他就是那位贵客?
玉萱猜的自然没错,他就是靖王府世子,人称“京城双璧”之一的萧二郎萧祤。
而他今日来的目的,是向武宁侯的二小姐,韩玉娆提亲。
可悲的是,他一直把眼前这个满脸是泥的姑娘当成了玉娆。
萧祤至今还能想起,当日文馆当中,那个风华绝代、不可一世的姑娘是何等动人,而今日的她,布衣荆钗,不施粉黛,额上还沾了两块泥巴,却又说不出的娇憨可爱,让他砰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