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一声,数不清的青铜杯、玛瑙鼎、白玉盏一股脑地被拂到地上,叮叮当当碎了一地,几颗珍珠在晶亮的大理石地面上不住滚动,一直滚到了檀木雕花的门框上。
“岂有此理!萧祤这个不知道好歹的臭小子!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他老子的威风,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周氏怒气冲冲地坐在桌旁,恨不得将一口牙齿咬碎。
玉娆靠着个引枕,半倚在紫檀木的美人榻上,已哭成了个泪人,“母亲,都是女儿没出息,定是他嫌女儿没得到千秋诗会的魁首,瞧不上女儿!”
“放屁!”周氏盛怒下竟爆了粗口,“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在外两年,也没见混出个什么名堂,而今竟还嫌弃起你来?说什么诗会魁首,那魁首是个庶出的贱丫头,他还想娶了不成?”
周氏一提起这茬,玉娆已恨得把指甲都捏进了肉里,都怪她,那个姨娘养的贱丫头!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竟然毁在她的手上!
苏嬷嬷早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见这光景,忙劝道:“姐儿快别哭了,是那姓萧的没见识,等侯爷回来,自有主意。”
“等什么等!”周氏怒道:“韩毅也是个不中用的,前怕狼,后怕虎,处处想着我别绊了他的仕途!就是知道了,还真能为这事儿跟靖王闹僵么?”
苏嬷嬷见她连武宁侯的大名都直呼了,实在是气得厉害,连忙退到一旁,不敢再接话。
周氏连喘了几口恶气,又斜眼睨着玉娆,“你也别哭了,没出息的东西!只会哭哭啼啼,有功夫怎不多去学几首诗?还能叫那个贱丫头赢了?”
玉娆受了这样的侮辱,一听这话,小脸煞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的心都有了。
周氏沉思片刻,又皱紧眉头,似乎自言自语,“我到觉得奇了,娘娘独独给你的题,那三丫头如何知道了去?莫非……长公主暗中作梗?”
这也是玉娆心中疑惑,她瞪圆了眼珠,道:“女儿……女儿着实想不明白呀!只是当日诗会上,她确实跟女儿说了那副画的……”
周氏又道:“莫非是长公主告诉她的?”说到此,突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啊,婉容也是奔着魁首去的,莫不是也让那小蹄子算计了?”
想到此,周氏猛然惊醒,“难怪薛贵妃亲自下旨叫她赴会,我就说么,单单是七公主的话,哪有这个分量?”
“娘到底是什么意思?”玉娆的智慧如何能与周氏相比,早就听得云里雾中了。
周氏也不跟她解释,冷声道:“苏嬷嬷,那日娘娘拿过来的东西,到底是谁过手的?”
苏嬷嬷微微一愣,当日是她儿子回来,告假回家去了,交代几个小丫头办的,这会儿还真不知是哪个,听周氏问,一时满头冷汗,“是老奴亲自送过去的,中途许是被哪个丫头看去了?”
周氏猛地拍了一下紫檀椅的扶手,厉声道:“去给我查清楚!凡是碰了画的,全给我找出来,少一个,我管哪个是有脸的,哪个是没脸的,通通让你们好看!”
“是,老奴遵命。”苏嬷嬷吓得舌头也打结了,赶忙应声。
周氏眼珠乱转,不停思索着前因后果,半晌,已放平了呼吸,冷笑道:“侯爷不中用,就让我这个做娘的给你出头!当日是那萧子逸主动上门提亲的,不可能不中意你,只怕是千秋诗会上被哪个狐狸精迷了,你放心,不管那三丫头掀起多大的风浪,这门婚事,绝对跑不了!”
玉娆向来知道母亲的手段,闻言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娘可有了办法?”
周氏又勾起一丝阴鸷的微笑,“只要他靖王府还想娶冢妇,就得过了我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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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萱主仆二人回了屋,将荷花在廊檐下晒干,第二日,坐在窗边做澡豆子。荷花的香味不比芍药,没有那么香浓,却有种别样的清新,玉萱又别出心裁,在每个澡豆里些微掺了些胭脂,红白相间,既好看又讨喜。
正做在兴头上,忽见外边有个婆子进来,不耐烦地道:“姑娘在呢?”
她这房正不得宠,何况采买服侍都由绿萼一个人来,下人们见无利可图,做事自然懒怠一些。
玉萱深知韬光养晦的道理,这会儿也不跟她们一般见识,眼皮也不抬道:“有什么话在外头说吧!”
婆子道:“东角们的小厮们上来说,有人来找姑娘。”
玉萱先是有些狐疑,转念一想,已有了猜测,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说完,又对绿萼道:“打盆水来,服侍我梳洗。”
绿萼点了点头,没一会儿拿了水盆梳子进来,服侍玉萱换了一件水蓝色霞影纱绣紫罗兰高腰襦裙,外头是一色的暗花细丝云纹外衫,水蓝本就有清灵缥缈之感,她又另在颈上配了一个白玉水滴吊坠,三千青丝在头顶绾了个松松的桃花髻,顺着鬓边偶尔垂落几缕,愈显得肤如新雪,眉似远山,清丽明媚,耀目逼人。
玉萱收拾妥当,春葱般的玉指拈起披帛,道:“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