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彬冷笑道:“安梦泽,你害怕啦,害怕你就别做那缺德事。我是替□□道,我怕什么?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会没事人样跟那小贱人亲亲我我,合伙逼走映霞。”
俊彬定是听信了外面的谣言,对梦泽产生了误会。
梦泽沉声说:“俊彬兄,韵洋是你家的亲戚,韵洋是怎样的人,你多少会有些了解,你怎能这样随意诋毁她?映霞姐的事情,虽然我有点责任,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有,你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事吗?”
俊彬毕竟是卢家严教出来的,慢慢收回拳头,忿忿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映霞说她最会装假。走,找个地方说清楚。”
研讨会就快开始了,不想让梦泽为难,我打开手袋,拿出一封信递给俊彬,“这是映霞姐的信,她的字迹,想必俊彬哥认识,我就不多说了。”信是昨天收到的,本是带来给梦泽看的,正好此时用上。
俊彬接过信,展开扫了一遍,面有愧疚还给我,向我们抱拳后,拨开围观的众人黯然离去。梦泽扶起自行车,见我心痛地望着他青紫的面孔,笑笑说道:“还是韵洋有办法,走吧,别迟到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俊彬脾性温和内向,居然会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大打出手,恶言相向,真是不知这谣言,传到何种不堪的地步。谁家没有几笔烂账,况且安家在京城,是颇有声誉的世族大家,人们通常都会给三分情面,何以这次咄咄逼人,处处针对安先生和梦泽?
一股山雨欲来的不祥之感,笼罩在我的心头,不会是杨家的泄愤之举吧?可是他们至今也没抓住我的把柄,怎会因这种莫须有与苏家安家翻脸?这不像杨仲源那种擅舞之人谨慎的作风。坐在自行车后架上,我忐忑不安,万一是呢?我拆了他女儿的姻缘,他以牙还牙,不是不可能的。
我紧张地伸手抱住梦泽,大声说道:“梦泽哥,我们也私奔吧。”
梦泽忙伸脚支住几要歪倒的自行车,转过头趣道:“韵洋,你的磨练,一定要这样惊天动地吗?”
我下车抓住梦泽的胳膊,认真回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怕夜长梦多,我想早点嫁给你。”
梦泽支起车子,握住我的手,张合着破肿的嘴角,“韵洋,娶你是我梦寐以求的,可你不必对我这样没信心吧?”
我摇摇头说:“梦泽哥,不是对你没信心,是我……我怕因为诗媛,惹怒了杨家,我怕他们报复到咱俩身上。”
梦泽宽慰道:“放心,即使真如你说的,他们也不敢明着放火杀人。上次的事我没陪着你,这次我会跟紧你,替你挡那些暗箭飞镖,快走吧。”
开完研讨会,梦泽还有其它杂事,我独自坐车到前门的美孚钟表店。下个星期是静雅十八岁的生日,我想买只手表送静雅。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去法国,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就用手表记录下分别的时间。
握着铜质门把,推开厚重的镶着玻璃橡木边框雕花大门,一阵清脆的铜铃在头顶上当当作响。一个店员热情过来招呼,得知我来的目的,忙领着我到女表的柜台前,请我坐下,从柜里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整齐码满各式潮流女表。
我看看稍显粗糙且花哨的款式,定是店员看我穿着中学校服,拿些劣等品搪塞我,便直说道:“我想买只瑞士表,经用些的。”
店员瞧瞧我,我伸出左手腕,指着劳力士手表说:“这个牌子的就行。”
店员垂眼扫扫我的手腕,眼光放亮,“这种款式,咱国内还没卖的,小姐的想必是从国外买回来的吧。”
我点点头,这表是远祺回国时送我的见面礼。店员忙放下木匣子,面色有些为难,“这牌子的表在楼上卖,可上面有一位贵客,不欢迎别人打扰,我去帮您问问看。”
我略感诧异,“都是买表,难道这店是他开的不成?”
店员干笑道:“那倒不是,只这位爷今儿心情不大好,我是怕吓着小姐了。”
店员赔笑离开,过了几分钟,满脸堆笑返回,“这位小姐,楼上请。”
沿着铺着红毯压着铜条边的楼梯,上得二楼,装饰与楼下截然不同,空间更开阔宽敞,墙壁上也没挂满零碎,两边开着成排的玻璃窗,金色窗帘布从中弯成弧形收起,光线明亮充足,齐腰高的玻璃柜台,码了半圈,另一边则是一圈供人休息的红绒布沙发。
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西服的客人,脸面被几个围着的店员挡住,沙发后站着几个卫兵,其中一个有些面熟,是小唐。我转过去的眼光,怔了一秒,复又转回,穿过人体缝隙,和那个客人的目光碰到一处。
熟悉的面孔,正是以为再无交集的振中,我迟疑片刻,向他点头致意,随着店员来到劳力士表的柜台前,在店员的推荐下,挑了一只黑色细牛皮表带,秀气精致的腕表。正准备着付钱,过来一个店员,恭敬地对我说道:“这位小姐,蓝将军有事相请。”
我回头转视沙发圈,几个店员垂手直立站在一边,振中单手托着下颌,垂眼看着茶几上的皮匣出神,想是要请我做参考,便点头应允了。
在振中身旁的沙发坐下,他一动不动,仍旧望着匣子出神。一旁的店员陪笑说:“蓝将军想请小姐看看,这几只怀表,哪个更好些。”
细瞧店员移到我面前的匣子,黑金丝绒面上摆放了三只不同材质的怀表,其中一只黄金掐丝珐琅并镶嵌有小珍珠的怀表,吸引住我的视线,伸手拿起细看,蔚蓝色调的港口画面,二打簧,中置秒表,十分的精致。
那个店员忙赞道:“小姐好眼力,这Piguet&Meylan表,可是宫中的东西,是当年英国女皇送咱乾隆爷的,是咱镇店的宝贝。”
“那就这只吧。”
我随着平静的声音,侧视半月不见的振中,黑油的中分短发,梳向脑后,将平日被帽檐遮去的脸型,完整显露出来,做工考究的西装衬着,姿容秀雅俊逸,看不出有丝毫的心伤不妥,心里安稳了些。振中这样的大少脾性,自是不会像梦泽那样痴心执着。
正想告辞,振中朝店员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慢悠悠说道:“苏小姐巧啊。振中忽然发现,这话呀,一到了苏小姐的嘴边,不论真的假的,都会变假,你说好笑不好笑?”
听着生疏的称呼和讽喻,我起身回道:“蓝少将军,你大可以将话变真。如果你放我上来,是想嘲讽我,对不起,失陪了。”
振中的手下怎是吃素的,细想店员请我上来时的殷勤,应是得到振中的首肯。
“苏小姐,你还是这样清醒。不过,既然这样清醒,就会知道,我怎会自不量力,嘲讽你这位大才女?我只是要讨回一样东西,我娘送我的东西。”
我收住脚步,疑惑回视。“绣了我名字的手帕,苏小姐,你不会忘了这事吧。”
本以为区区一方手帕,对于振中,又算得什么,怎料是有慈母之线的赠物,我诚心地道起歉,振中冷冷打断我的道歉,“振中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苏小姐竟是这样子的人,利用过就随手抛弃。”
“对不起,我以为……”
“你以为?苏小姐,难道你没长嘴?不会问?这种推脱之词还是少用。”
我咽下只会加重火药味的道歉和解释,点头称是,振中见了,端起茶杯,侧转身不再理我。我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默然下楼去找拿表的店员,下了一半,就听见楼上茶杯落地的砰响,小唐带着几个卫兵快速冲了上去。
候在楼梯口的店员见我下来,忙递过一纸袋,“小姐,蓝将军让人替你付了账,说是给你看表的酬劳,从此两清。”
我还回纸袋,淡淡地回道:“这个麻烦送还蓝少将军,再请您帮我转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请少些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