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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百二十九章 鸿运当头(1 / 2)


凌晨五点,尚在酣睡的我被闹钟惊醒,揉揉惺忪眼睛,披上搭在床边的白色羊毛开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帘布,推开木制百页窗扉。晨光熹微,日?渐枯黄的院里西风漫卷,早起?的园丁用竹耙收拢地上的残枝败叶,可竹耙所经之处,逗起?叶儿的顽皮,飞舞得愈发勤力,不由?生出另一番感叹,家人?团聚,时日?屈指可数,有心争日?月,奈何日?月不相待,一眨眼儿,便过?了一周,亦到了我二十二周岁的生日?。

拉开房门,斜对面洗手间的门半敞着,悦耳轻柔的哼唱自里飘出,走?廊里橘黄的灯光溶进我满是笑?意?的眼睛,纯净而温暖。前走?几步,半露的镜子里映着一抹宝蓝色窈窕的身影,敲敲门板,韵西回眸一笑?,“寿星起?来啦?”说着,侧移身体,露出一只捷克出产的手工描金水晶大花瓶,里面插满了白色百合花,富丽大气?同典雅纯洁完美结合,就如插花之人?。“美吗?”韵西将?垂在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退后一步端详片刻插花问道。

韵西尚未绾发,如黑缎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比眼前的花儿更多了一分娇媚,我抬手环住韵西的双肩,将?头歪靠在她的脖颈,当年?分别时遥不可及的地方,轻摇着娇声回道:“美不过?二姐。”

赞语,发自我的内心。信奉上帝的韵西,当真是上帝的宠儿,通常女子所梦寐的,一股脑儿悉数堆到她的身上,平顺的境遇、和美的家庭,还有不老的容颜。十年?多的光阴,在韵西面前,恰如似弹指一瞬,模样依然秀美艳丽,身段仍旧秾纤合度,不明底蕴的绝难相信她年?近三十,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照二舅妈洋泾浜的话说,是寡老照会那摩温。

唯一的遗憾是慧欣没能跟着一起?回来,临行前,他的设计室为芝加哥一间著名大公司设计的摩天大楼方案被选中,限期拿出修改稿。慧欣从绘图员做起?,打拼了十年?,挣得来之不易的荣誉和机会,家人?都格外的珍惜,父亲知晓后,发电明示事业为重,慧欣顾念韵西的思亲之情,让韵西携子如期登上回国的邮轮。

“少来!好好数数多少枝花,二十七,爱妻,明白吗?还有,白色百合的花语是什么?喏,这儿还有封信,韵洋爱妻亲启。”韵西愉悦地数落着挣开我的搂抱,拿过?花瓶旁的一封信,声情并茂地念起?信封上的题款。

听了前半句,心里甜滋滋地俯身嗅看表征纯洁、庄严、心心相印的白色百合花,听到爱妻二字,羞红起?脸,扭身一把夺过?信。韵西笑?着捏捏我的脸颊,“光信封上的,就让我家小羊儿脸红心跳成这样儿,里面的,不知又是怎样的火辣。我瞧照片上挺严肃的一人?,没想到……”韵西啧啧两声,接着道谑:“还真应了人?不可貌相啊。”

我撅撅嘴,“信就是信呗,振兴不像二姐夫,妙笔生花的,极尽火辣之能事,方能熏陶出二姐的面不改色。”

美丽的慧眸闪过?一丝促狭,“别嘴硬,瞧人?家巴巴一大早派人?送来,怪我怕花蔫了,自作?主张替你养起?来,误了你起?床第一眼惊喜,我就不耽搁你第二眼惊喜,慢慢读,我替你拉上门。”

韵西拉开门板,远祺满面笑?容站在门外,亲昵地对韵西说:“丽兹,哪有在洗手间祝寿的。”说罢转视我,摆出一副标准大哥的面容吩咐道:“小妹,快点收拾,一家人?等?着陪你吃寿面呢,吃完还要?去放生,别误了吉时。”

韵西听后笑?着跟远祺斗了几句嘴,把他推出门,取下毛巾走?到水池边,边打湿毛巾边说:“萨拉,今儿就让二姐来帮你收拾打扮。”

温热的毛巾触到脸上的肌肤瞬间,泪水不可抑止地在眼眶打起?转,韵西轻柔地用毛巾沾去眼角的湿润,“回来这些日?子,我还想我家的小羊儿真长大了,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子,可别在今儿这好日?子又露尾巴了。”

我含泪扑哧一笑?,“过?生日?可不就是狗长尾巴尖儿,再说了露羊尾巴,又不是狼尾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们姐妹俩有完没完?小的要?人?催,这大的也要?人?催,五点半了。韵洋,今儿你脱一天孝,穿喜庆点儿,容易给自己招来好运。韵西,等?会给韵洋用这支簪子。”母亲一身簇新?的酒红色斜襟锦褂,同色褶裙,拿着一个锦面首饰盒,微带笑?意?瞧着我俩。

韵西接过?盒子咂嘴道:“小妹,母亲可真宝贝你,这压箱底的物件都给翻出来了。”

这个锦盒,我们打小便熟知,里面放着一支镶着拇指头大的红宝石金簪,是父亲的给母亲的定情信物,母亲每年?的结婚周年?都要?焚香净手,拿出擦拭一次。“你的福份是烧高香都求不来的,韵洋要?能像你那样儿,我就阿弥陀佛了。”母亲双手合十,瞅着韵西道。

金陵事变后,我成了母亲头等?心病,她特地到龙华寺给我安了长明灯,自个吃起?全素。来沪后,母亲专门带我去寺里消灾祈福,并说找人?算了,五年?之内有一大坎,需得在生日?这天选好方位时辰放生,方可度过?此劫。我自小听从黎先生的告诫,相信科学,对方术之士向来敬而远之,母亲的好意?不忍拂逆,便想说服母亲改在外白渡桥放生,为能实现今生第一个誓言祈福,母亲不愿出半点差错,只得作?罢。

母女三人?说笑?着进了我的卧室,我选好花瓶的位置,重新?整理起?花枝,韵西到梳妆台翻找梳理的用具,完后打开盒子,拿簪子细看道:“母亲,这簪子和韵洋不太搭呢。”

母亲拉开我的衣橱,翻看着衣服回说:“你就不懂了,这叫鸿运当头,吉利着呢。韵洋水命缺金,偏她爹还起?个带水的名字,才?生了许多的祸事。”

韵西听了打趣说我该改名叫韵鑫,母亲笑?嗔了几句,取出雁遥送我的洋红色薄呢两件式修身长裙,让我换上。我就像逛大观园的刘姥姥,顺从地穿戴停当,刘姥姥未必不知插着满头的花惹人?笑?,不过?是图大家一乐。

韵西得意?把我推到母亲面前,“咱家的韵洋打扮起?来,水嫩嫩的,真真是出水芙蓉呢。”母亲上下细瞧一遍,目光蓦地变得忽远,眼圈微微泛起?红,必是曾相识的话语,勾起?她上次给我做生日?的回忆。我怔望母亲花白的鬓发,同着红了眼睛,岁月如流沙,悄然无?声滑过?六年?,天翻地覆的六年?,自个好似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走?过?一遭,母亲没少陪着承受煎熬。须臾,叮铃铃的电话铃声打断母女俩眼底流动的感叹,韵西朝我丢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挽起?母亲的胳膊,老佛爷长老佛爷短地逗笑?出了房门。

才?行到楼梯口,一丫头急急跑上楼说是我的电话,母亲看看梯口转角的落地钟,“谁呀,这才?过?六点呢。”丫头垂手回说是个陌生的女声,对方没有讲名字,母亲皱皱眉,吩咐丫头,让对方十点后再打来,我忙阻止,“母亲,接个电话又不会误了您的事。”母亲白我一眼,“什么我的事?要?接就别磨蹭。”我赔过?笑?,忙到挂在走?道墙壁上的分机旁,取下听筒,问出想当然的名字,“卉琴吗?”

电流吱留两秒后,传来一相当熟悉的声音,“是我,映霞。”

我有些意?外,“映霞?”

“韵洋,你听好,快去找梦泽,巡捕房要?乘他们开会一网打尽。”

我一下愣住,“相信我,这消息绝对准,我不便露面,我能信的只有你,不要?打电话,会被窃听。”

映霞低而急地说完,不等?我回话,便立刻挂上电话。我稳住焦急的心绪,凝思片刻,草拟出一计,放回听筒,回望等?在楼梯口的酒红色的身影,歉疚涌入胸口,自己,又要?辜负母亲的好意?了。

我碎步回到母亲身边,“是卉琴家保姆打来的,说大人?小孩都发起?高热,鸿铭去了外地,她还在月子里,我得去看看。”

不便说明原由?,月子里得病可能会送命,这个理由?应该能交代的过?去,况且母亲一直不能忘怀大姐的惨死。未料母亲说:“你又不是大夫,去顶个什么用?咱家派辆车,把徐太太送到医院才?是正经事儿,你放完生再去也不会耽误什么,徐太太会理解的。”

母亲的安排无?懈可击,我一时无?话可回立在原地,韵西停住下了一阶楼梯的脚步,回身关心说道:“萨拉,你要?是不放心我跟车去。”韵西虽没正式工作?,但在美国拿过?护理资格证书,并长期在社区医院做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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