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十六位司主,按年龄排序,她位次最末,却从未有人敢因此看低了她。
而师父升长老之际却日渐沉闷,她不知道师父遭遇了什么,但看着因他不愿再以术驻颜而慢慢染上岁月痕迹的脸,她心里总是不好受的。她问过他原因,他却冷淡回答她不要多管。
他开始看不惯她花枝招展的打扮和任性妄为的性格,屡加斥责。于是她学乖了,在师父面前就是一副知礼模样,其他时候便又恢复本性,反正自从成为长老后他就搬到了这偏僻的菩提谷,看守宗里珍贵典籍,鲜少外出。
她尊重他,但她已经不喜欢如今的师父,这个变得奇奇怪怪的长老。
岩赫的脚步缓而沉稳,傅承钰跟在他后面,大气不敢出。像是走了很长一段路,素衣的长老终于停住。“进去。”他说,声音低沉。
傅承钰抬头,看见面前一个圆台,笼罩着淡绿色光圈,时不时有星芒闪烁。他镇定心神,咽了咽唾沫,抬脚登上圆台,在光圈中站定。眼前像是隔着一层淡绿色的纱帐,又像是蒙着一团淡绿色的雾气,视野中一切都变得模糊而迷离。
岩赫口型微动,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抬起,掌心聚起似青似蓝的光焰,缓缓压向圆台。
傅承钰一片恍惚,脑中空白,不知身在何处。
“这个题目有人有想法了么?嗯,不错,又是傅小公子,你且说来。”
“承钰,这世间,最难的便是一个正字。为父希望你即使身陷囹圄,也要堂堂正正。”
“我家钰儿这般好,也不知今后会看上哪家的姑娘。”
他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脸上露出半是痴迷半是留恋的神色。与此同时,圆台中光芒大盛,岩赫三指并拢,在虚空中一抹,点向傅承钰的天灵盖。他闭起眼,去探索这小弟子的根源。
慢慢地,他露出些许微笑,紧接着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又骤然变色,猛地撤回手,难以置信地望着傅承钰。他盯住小弟子稚气未脱的脸庞,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眼底波澜万状。
傅承钰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做了一个不清不楚的梦。他见岩赫长老面色阴沉,心下有些畏惧,轻声道:“……长老?”
岩赫拂袖转身,声音严厉:“回去叫你师父过来,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傅承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也只能应下,从圆台上下来沿原路返回。
江则潋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徒弟,问道:“师父他人呢?有跟你讲什么吗?”
傅承钰摇头:“长老他只让弟子上了一个圆台,之后弟子便神思恍惚,什么也不记得,清醒后长老也未多说,只叫您去一趟,说是有话。”
江则潋疑惑不已,不知傅承钰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师父打的是什么算盘。她一路快行,见到岩赫的背影后放慢脚步,行了一礼:“师父。”
岩赫转身,道:“你这个徒弟,很特别。”
“特别?”江则潋困惑地望着他,“还请师父明说。”
岩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却是不回答她:“你平日里是怎么教他的?”
“那孩子很聪明,悟性高,所以弟子就是让他看着书练习,弟子每晚去检查指导……”
“不行!”岩赫突然提高了嗓门,“你怎能如此教他!长此以往……”他忽然截住话头。
江则潋看他止住不说,心头顿时不自在起来:“会怎样?”
岩赫面上似有怒气浮现,又被他压了下去。几个吐息后,他才开口,声音极轻:“你什么也不知道……”
“师父,您可否大声点?”江则潋已经有点不耐,她多么怀念从前那个爽朗大笑的岩赫,眼下的师父是愈发奇怪。
岩赫的手在袖中收紧:“你只需知道傅承钰体质特殊就行,更多的不必知道。即日起你必须改变教学方法,严加督促,时刻在旁边指导。玄汜宗的一切功法都要尽快掌握,尽快。”
“为何?”江则潋急了,一天到晚陪小徒弟修炼她还有没有悠闲日子过了?
“不必多问!你也不可偷懒!”他注视着江则潋,周身威压迫人,“为师总不会害本宗,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他。”
江则潋非常不理解师父,她真是怀疑师父被人掉了包。思及此,她忍不住说:“师父,弟子很早就觉得你变了,你以前……”
“以前是以前,难道你指望为师现在还会陪你去摸灵兽蛋不成?!好了,回去罢!”
江则潋咬了咬唇,行礼之后便飞快离开,连告退也没讲。
岩赫看着她负气的背影,心底涌上深深的无奈。这个小徒弟,这么大了还这副样子,以后如何接任长老之位。不过,等真的成了长老,她也就会变了吧,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