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关雁转过身问。
许旭顺着他视线望过去。
司南收回目光,犹疑了两秒——
“你们先下,医院门口等我,我上个厕所。”
“成,你快点啊!”
“嗯。”
司南一直看着电梯往下降到一层,这才抿抿嘴巴,推开了安全出口的门。
他脚步放的很轻,楼道的应声灯没有亮,视线里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心跳的越来越快,手心浸出一层薄汗。
他又往下走了一层,刚过楼梯拐角,步子一顿——一道瘦高黑影立在楼下墙角处,听见动静,那人微微抬了抬头颅,指间擒着的一点星火模模糊糊的映出他半边眉眼,是陈森。
司南在心里叹了老长老长的一口气。
陈森整个人匿在黑暗里,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来啦。”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司南走下台阶站到他跟前。
楼道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至始至终都没亮过。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和关雁一起来的?”
“嗯,许旭也来了。”
粗浅的招呼打完,两人好半天没有动静。
陈森脚下已经堆了一地的烟头,手上这根是他的最后一根烟。他眼睛被烟熏的微微虚起,神情里透着晦暗不明的疲惫和倦怠。
他瘦了。
司南用眼神一寸寸摸过去,下颌角轮廓锋利的像是只裹了一层皮。
“怎么找到我的?”
“感觉。”
“感觉?”
“嗯。”
站的时间太长了,陈森受伤的腿有点受不住力了,活动身子时微微晃了两下,司南连忙一把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陈森也没客气,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司南身上。
司南低头看了看他打着石膏的右腿。
“恢复的怎么样?”
“还成。”
“和阿姨怎么说的?”
“英雄救美。”
“……”
静默之间,两人相视而笑。
当人开始静心的感受当下的某种感觉时,时间的流逝就会体现的尤为明显。
眼前这沉默的气氛让司南享受,欣喜,却也让他不安,焦灼。
陈森打了个呵欠:“困了。”
但身子半点没有要从他身上起来的意思。
司南叹口气,认命的拽着他胳膊往肩上一搭,弯腰,把陈森背了起来。
路不长,就一小段。
司南把他背到病房门口就放下来了,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眼前人到底瘦成了什么模样?
寒冬腊月的,陈森就穿着一件薄薄的亚麻单衣,领口微敞,露出苍白的皮肤和消瘦的锁骨,肩线单薄凸起,清瘦异常。
司南心脏暗搓搓的疼,尽力维持着面部表情。
他二话不说的脱掉大衣披到陈森身上,又解下围巾往他脖子上绕了几圈,把男生大半张脸都包了起来。
陈森这时候表现的异常乖巧,一声不吭的任他摆弄,完了伸出两根细长手指把围巾往下拨了拨,露出唇色淡薄的嘴巴,眉目乖顺的看着他说:“你想闷死我啊……”
那尾音轻轻咬着,听着跟撒娇似的。
司南整个人静静的抖了一下。
那双熟悉的黑亮眼瞳里饱含着笑意,仍旧是三分轻佻,五分迷离,还有两分漫不经心。
陈森的头发有点长了,乖顺的垂下来搭在眼睛上,整个人看上去比往日乖巧了不少,简直就是一颗无污染无公害的水嫩小白菜。
司南喉结滚动,在心里飞速的将自己骂了一遍。
屁用没有。
于是矜持的将眼前人揽进怀里,抬手摸了摸头发。
声音沉溺温柔:
“我先走了。”
司南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忍耐力大概都花在刚才控制着没往陈森额头上亲的那一瞬间了。
再有下次,真就不行了。
年节里的医院冷冷清清,惨白灯光直愣愣的打下来,因着医院的特殊氛围,空荡荡的走廊过道显得尤为的冰冷阴森。
陈森把大衣穿好,手探进袖筒的那一霎,胳膊像是被电打了似的痉挛了一下。
他默默的穿好衣服,进了病房,母亲已经在旁边的小床上睡着了。
他来到爷爷病床跟前。
爷爷得的是胃癌,现在癌细胞转移到胆囊,老人家面色蜡黄,像是涂了颜料,整个人迅速的衰老下去,皮肤干枯发皱,瘦可见骨。
他躺到另一张床上。
病房里开了空调,但他还是觉得冷,盖着被子也冷,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好像都还没有司南那个若即若离的怀抱来的暖和。
温热的,结实的身体。
这一夜,陈森和衣而睡。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早早起床在外面随便吃了点早餐,因为不知道病人有什么忌口的,就只打包了粥,司南又给陈森买了一笼肉包子。
他现在只要想到陈森瘦条条站在他面前那模样心里就难受。
关雁:“你说昨晚在厕所碰到了老陈,你有没有问问他爷爷的事?”
司南摇头:“没敢问,我感觉他快死了一样。”
许旭:“呸呸呸!快点呸三声,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
司南和关雁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最后司南屈服了,呸了三声。
关雁看的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