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赛因公爵横抱着蒂妮丝,正走在王宫外围的一条走廊上,走廊的一侧正是奥赛宫以壮美瑰丽而闻名的广阔庭院。
凉凉的夜风吹来,透着一股雨后的湿润气息。莹莹的月光穿过灌木丛洒落在地上,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斑,闪闪生辉,竟似谁人遗落一地的金币。空气中隐隐有野玫瑰的花香袭来,飘飘渺渺,撩拨着人们心底最柔软的那根神经……
这样的夜啊,太过美丽。
一波疼痛袭来,她微微皱了眉。
“嘿,您到底带我去哪儿?”她倚在公爵怀里,有些突兀地开口,破坏了这月夜的静谧。
“陛下的话没听到吗?带你去找间卧房休息一下,然后让欧德雷克医生看看你——”公爵仍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话不带丝毫波澜。
她奇怪地瞟他一眼:“你不会真的要带我去看医生吧?我遇刺的事可以让人知道吗?”若是可以的话,他之前直接这样禀告陛下就好了啊,就不会横生这么多枝节了。
“欧德雷克医生是陛下的专属医生,口风很紧。何况,你遇刺这件事,我本来就打算稍后单独禀告陛下的,毕竟陛下知道,对追查刺客会有很有的帮助。之前没说,只是因为不适宜在公众场合宣告得天下皆知而已——你毕竟是未来太子妃,要避免被人说三道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气息微微有点凝滞,但是极快地,他又调整了呼吸,语气一如之前的平板无波,继续说道:“所以千万别以为你帮了我什么忙,可以趁机敲诈我什么,在我看来,你这次纯粹是多管闲事。”
这个混蛋黑公爵!!!他居然一针见血地拆穿了她曾有的想法!她微眯了眯眼,脸色有点讪讪。唔……虽然,她这次帮他从危机中摆脱,只是顺便而已,主要还是为了自己,谁叫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被人当面说多管闲事,还真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堂哥,您一定要这么讲话吗?真让人伤心。我还以为经过了今晚,您应该很明白,我们的目的和利益都是一致的,应该可以好好相处呢。”她嘟着嘴,大大的眼睛充满委屈,有一丝刻意的矫情。
“这是你的想法,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凉凉看她一眼。
一阵夜风伴着花香袭来,她忍不住打个哆嗦,嘴唇有些泛白。伤口的疼痛仍旧一波波传来,密密麻麻地侵蚀着她的神经。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一样,心灵和身体上都有些脆弱。情不自禁偎近他,他的怀抱出乎意料地温暖……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只有他的皮靴敲击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哒、哒、哒……
在这份静谧中,这月夜的美丽,便愈加明显,愈加危险。
“唔……堂哥,你能不能不要请那位欧德雷克医生过来,我其实没什么事呢。”她又突兀地开口,有点没话找话。
“蒂妮丝,你的伤口不是又裂开了吗?”他没有看她,淡淡地说。
“哧——”她笑起来,得意的表情有点夸张:“怎么,堂哥您也被骗了吗?那是我装的呢,怎么样?很像吧?陛下都被我骗过了呢……”
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她:“第一次是装的没错,第二次应该是真的伤口裂开了吧?”
他居然知道?还这么清楚?她有一瞬间的惊怔。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泛开,让她悚然一惊,她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吗?
“唔……堂哥,这都被您看出来了,您眼力真好呢。”
“……”
“唔……堂哥,您说那位亲王怎么会找您麻烦,有点古怪呢。”
“……”
“唔……堂哥,今天怎么没看到皇太子殿下……”
“蒂妮丝!”公爵终于不耐烦地开口了,眼底满是忍耐:“你今天怎么这么聒噪!”
聒噪?!说她???她瞠目结舌地张大了眼睛。很多人说她优雅,说她高贵,说她不食人间烟火;也有人说她邪恶,说她妩媚,说她整死人不偿命,可就是没人敢说她聒噪!这种百分百出现在俗女小白女身上的形容词,居然拿来冠在她头上……
“亲爱的堂兄,您刚才也有点聒噪呢——”她冷冷地开口。
他身子蓦地一僵。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又有些尴尬。
她说得没错,他刚才确实很难得地对她说那么多话,而且还是在相对平和的气氛下说的。之前他对她的相处模式,不是直接无视,就是威胁恐吓,不然就是针锋相对,每次都激烈得火花四射,几时这么平和(勉强也算平和,勉强)过了?确实有一点点怪异,只有一点点。
这一点点,其实完全可以忽略掉。不说出来还好,一旦被她戳破,这怪异便分外古怪,分外尴尬……
或许,当他在那最紧张的一刻,看到她那么万众瞩目地,出现在皇宫门口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就慢慢起了变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