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点,言序还没回家。正当言父在客厅徘徊之际,忽然接到宝贝儿子的电话。
“爸,我现在人在警局,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言父皱着眉,着急追问:“怎么回事?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进警局了?”
“爸,你先别追问了。过来再说吧。”言序挂断电话,小心地陪在冬东的身边。
坐在旁边的女孩眼神呆滞,面上没什么表情,木木的,像一个坐在橱窗里的精致娃娃。只是这个娃娃的脸上挂了彩,头发也乱糟糟的,更像是被丢弃了的玩偶。
“冬东,你还好吗?”言序右手搭在她的肩上,掌心下的身躯有些抖动。
快到深夜,平日忙碌的警局也安静了下来。没有女警值班的夜里,所里就几个大汉。一个年轻的警察坐在两个小孩面前,表情有些疲惫。他刚换了班,就接到了一个大案。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这家人倒霉。当时警察赶到的时候,有些发黄的瓷砖上淌着鲜血,红彤彤的一片,看着格外吓人。躺在椅子上的女人经过法医的证实,已经去世了。而躺在地上的男人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一晚上,本该温馨的屋檐下,竟然发生了命案。警察小哥揉着眉心,有些头疼,曲起手敲了敲桌板,问:“你们是唯一在场人员,能说一下当时发生什么事吗?”
言序下意识去看冬东的情况,而沉浸在恐惧中的她显然没法说清楚。舔了舔干枯的唇,他缓缓地说:“我是后来才赶到的,到那里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男人掐着女人的脖子,然后冬东就站在那个男人的背后。”
“那水果刀是怎么来的?”
“应该是茶几上放着的吧。”言序想掩盖冬东想拿刀捅人的事实。
眼前这个少年的语气有些摇摆不定,年轻的警察心生疑惑,一双鹰眼盯着他看,反复确认:“你确定刀是在桌上的?为什么其他证人的口供是说男死者在地上捡起水果刀?”
“应该是……”言序还想把谎话圆回来,却被坐着的冬东打断了话。
女孩眼神里的那团黑总算散开了一些,嘴唇有些颤抖,坚定而又带着恨意说:“是我想拿起刀把那个男人捅死的。”
“那个男人指的是谁?”警察又追问。
“我爸,那个死掉的男人。”冬东坐在椅子上,语气冰冷得像个局外人。
“所以你是死者的女儿,那女死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妈。”
年轻的警察听着女孩平静的语气,有些心疼地摇头。一个家庭能发生这样的事,何其悲剧。而这个女孩看起来年纪并不大,正值花季的年纪,却面对着失去双亲的痛,一夜之间,失去了最亲的家人,幼小的心灵该如何承受。
这件案子并没有多少弯弯绕绕,不一会就调查完了。综合其他证人的供词,就是男人醉酒以后一怒之下把自己的老婆杀了,然后自杀。唯独剩下来的女儿,成了最可怜的人。
言序温柔地陪在冬东身边,替她接了一杯开水塞到她的手中。轻声说:“你的手很凉,喝点热水会好一点。”
整件事发生下来,冬东一直没有掉眼泪。在自己绝望的时候,她哭喊过。而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自杀的消息时,她竟然恶毒的想,多好啊,这样她就解脱了。
她就是个变态,居然盼着自己的父亲离开,冬东心理扭曲地想着。
直到言序朝她手里放了一杯热水时,埋藏在眼底的泪珠才一颗又一颗地滚落,源源不断的,浸湿了她的脸颊,最后落到纸杯中,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言序。”冬东的声音有些缥缈,好像风一吹,她就会散去一样。如黑洞般的眼睛里看不见灵魂,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我没有家了。”
她原来如此憎恨的地方,现在真的变成不属于她的地方了。那个破旧的小楼不属于她,那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灰姑娘在舞会之后拥有她一个人的水晶鞋,可冬东在舞会之后,一切都消失了。
言序心头一痛,没想到平日沉默不爱说好的女孩会有如此崩溃的一面。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们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而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抱抱她。
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没关系,你还有我们。迟朝,临哥,还有我啊。”
言父急得满头汗,冲进警察局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儿子抱着一个女孩,两人举动亲密的样子看得他火烧心,当即脑补了一场两人干坏事被警察抓了的大戏,冲过去对着言序的脑袋瓜子就是一掌,中气十足地吼:“臭小子,你现在是胆大了?居然敢做坏事了,你说你是不是把别人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
原本就安静的警局,被言父这么一嗓子,全警局的人全看过来了。记录的那个年轻小哥看不下去,赶紧过去劝,免得在自己地盘看着别人打起来。
“这位家长,事情是这样的……”年轻小哥把言父拉到一边,小声解释着。
言父是个大老粗,看起来像是干黑社会的。谁想到在警察小哥解释完后,他红着眼眶拍着小哥的背,感性地说:“这孩子可怜啊,可怜。”
“走了,儿子。”言父走到言序跟前,拍着他的肩催促。转头有温柔地笑着对冬东说:“妹妹,你要是今晚不嫌弃就先住到我家去。反正我家客房多,别跟叔叔客气。”
言序:“……”
冬东:“……”
言序实力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对他爸说:“爸,你现在看起来像骗小孩的。怎么这么谄媚啊?”
“臭小子。”言父对着他又是一锤,“你同学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这不是马上通知你了吗?”言序摸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委屈。
冬东不想回去面对那个地方,淡笑着答应了:“谢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