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双默默放下?茶杯,面?上十分的?淡定,内心一片混乱,卧槽飞速刷屏。
难道她这就要把生理教?育提上日程了吗!!
张幼双心理挣扎了一会儿,也知道这个问题是避无可?避,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树立起张衍的?性别观念。
刚好她这教?案也写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张幼双叫张衍搬了张衍搬了张椅子坐下?。
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起初一下?学期生物书那不可?说的?几页。
就是那种能让全班男生鬼叫的?人的?生殖和青春期的?身体变化!
张幼双她们那会儿,大多数学校里?这门课已经名存实亡,到现在张幼双都?记得要上这门课时,全班男生各种暗搓搓的?激动。
结果老师却淡淡地来?了句让大家自?己看看,轻描淡写地跳过?了……跳过?了……
张幼双她自?己这两性生理知识基本上都?是从电脑上各种弹窗小广告、带颜色的?文章、带颜色的?视频中补充的?。
比起老一辈对这些?讳莫如?深,视之若洪水猛兽的?做法,张幼双她们这一辈的?思想更加开放,对于生理知识教?育秉承着支持的?态度。
与其说这是一种生理知识教?育,倒不如?说这是一场性保护科普教?育。
保护的?是自?己的?孩子,更是别人家的?孩子。
要知道儿童性侵、猥亵案多是熟人作案。
除了科普这两性生殖系统的?问题,张幼双还略提了提青春期生长发?育时所要面?临的?种种问题。
张衍聪明,她基本上也没把他当作过?小孩儿。
两个人在谈论这些?正事的?时候,是处于一种平等交流的?位置。
春夜的?和风已经透着些?暖意了,幽树繁花的?香气留驻东风,熏染着衣襟与袖摆。
科普完了这些?,张幼双又顺便科普了些?有关女性的?生理卫生知识。
张衍听得很认真,或蹙眉,或思忖。
张幼双有点儿欣慰地摸了摸脑袋。
“娘希望你明白一点,所谓的?贞操其实是不存在的?。”
“这只是父权社会为了束缚女性,所创造出来?的?一种伪概念。”
“‘落红’就是个伪概念……”
她希望张衍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爱护女性,尊重女性的?男性,而不是一个会祸害别人家孩子的?,令女性感到不适甚至于畏惧的?人渣。
张衍点点头,默记在心上。
烛火映照着书房那扇鹤纹的?素屏上,历历走过?薄而透的?绢面?,山水之上的?白鹤随烛光转过?,朝天?而唳,洁白的?双翼展落在少年眉眼之间,竟也如?一只羽翼初丰的?小鹤。
黑曜石般的?双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这一举一动间已经有了些?温润的?风姿。
“娘,我记住了。”
……
这天?一大早,祝保才收拾好了书包,刚跨出门,就被人给叫住了,是杏子街里?那几个男孩儿。
这几个男孩儿正打成盘,挤眉弄眼地冲他笑。
“诶祝保才!我听说你娘真给你找了“那家的?”作先生?”
“你娘是昏了头了不成?”
祝保才一愣,旋即皱眉道:“说什么混账话?”
当中一个嘿嘿笑了两声:“祝保才,你给我们透个风呗,请她作先生,难不成你娘是打算学那些?富贵人家,让你提前摸索清楚这男女之事?”
祝保才脑子里?轰地一声,火气上头,这几天?下?来?他几乎已经成了张幼双的?死忠迷弟。
“你特么说谁!!你再说一遍!”话音未落已一拳挥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他打了个搭墩,遽然变了脸色。
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骂道:“祝保才你有病!”
祝保才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揪住那人衣领,略一使劲儿,就将人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他妈的?才有病!”
那人不服,还想再骂。
但?撞见祝保才的?神色,却卡住了。
少年扎得好好的?高马尾凌乱了大半,衣襟散落了大半,露出黝黑结实的?胸膛。
那双眼里?倒映着日光,瞳仁几乎竖成了一道儿缝,泛着细细的?金芒,阴郁又冰冷。
看祝保才这一脸阴郁,人高马大的?模样,对方?的?话立时就憋了回去。
嗤笑了一声:“随你!我可?和你说,良哥儿他们家可?是把章夫子都?给找过?来?了。”
未尽之言,轻蔑的?意思很明显。
就凭你?还能进九皋书院。
祝保才面?色变了一变,将他往地上一摔,拎起书包,什么也没说,绰步进了张家家门。
今天?张幼双讲的?主?要还是破题,捎带着也讲了点儿承题。
昨天?她基本上一晚上没睡,将明清那些?有关八股制艺的?文章默写了下?来?,融会贯通,整理归纳,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翻译、讲解,编作了一个又一个的?知识点,串连成一个有规律成体系的?小册子。
包括但?不限于什么《游艺塾文规》啦,《皇明策衡》啦,《艺概》啦、《制义丛话》啦。
又按照学习进度,划分为基础版、进阶版、提高版。
这基础版里?主?要就是讲一些?破题、尊题的?技巧。
进阶版和提高版才讲到了什么“炼字”、“炼句”、“局势”、“柱法”、“理、法、辞、气”……
将这小册子塞给了张衍和祝保才,让这两位好好揣摩,细心背熟。
理论很重要,实践也很重要。
讲到一半,张幼双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我出个题目,你试着做个破题和承题。”
祝保才点点头。
这纸上写的?是“君子喻于义”。
祝保才皱着脸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落笔。
“以义为喻,唯君子而已,夫君子好于义者也,以义为喻,此所以为君子乎……”*
张幼双拿起来?一看,虽然是小孩儿水准,但?进步已经非常明显了。
她是个向来?不吝啬于夸奖的?,果断欣慰地一顿猛夸,夸得祝保才黑皮泛红,不好意思地直挠头。
然而,“章夫子”这三个字却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
祝保才抿紧了唇,又收敛了笑意。
……
赵家。
曹氏莲步轻移,莞尔微笑,忙里?忙外,端茶续水。
举手投足间无不端庄有礼,颇得章德厚这个老秀才的?好感。
趁着赵良埋头做题的?空闲,曹氏请章德厚上座闲聊。
话里?话外都?绕不开赵良的?课业,章德厚也晓得她心思,顺着她夸了赵良几句。
曹氏喜不自?胜,连连起身道谢。
不过?一想到何夏兰,她脸上这喜色就消散了几分,转而多了几分关切和忧虑。
“我家良哥儿顽皮,多亏有夫子约束着,还望夫子多多费心。”
曹氏无不委婉地说:“这数月之后九皋书院的?……”
章德厚一捋长须,颔首道:“这是自?然。”
曹氏叹了口?气:“不瞒先生,我认识一户人家,就在这杏子街上,也有心将她家儿子送往九皋书院……”
“这家人也请了个坐馆的?先生……虽然此人绝不能与先生相比。”
“但?我这心里?着实放心不下?。”曹氏拧眉道,“还望先生平日里?多多督促良哥儿一二?。”
曹氏心里?忐忑啊。
明明张幼双不论如?何也是无法与章夫子相提并论的?。
但?她心里?怎么没底呢。这要是输给了何夏兰,她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委婉地将将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说了出来?,孰料章德厚细细问了张幼双的?情况后,却勃然变了脸色,险些?要甩袖子就走。
这位保守的?老先生显然是被和“娼家”相提并论给气得不轻。
曹氏心里?咯噔一声,慌忙站起身,心知说错了话,忙哀声告罪。
“先生赎罪!”
好不容易将章德厚哄得回转,曹氏俏脸一白,诚惶诚恐,再也不敢多说了。
……
哪怕章德厚不承认,这何夏兰与曹氏两家打擂台的?消息,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似的?,瞬间传遍了整条街。
两家人私下?里?可?都?卯着劲儿呢。
一个是博学洽闻的?老秀才,一个是没名气的?妇道人家。
果断是老秀才这边靠谱!
甚至连吴朋义都?不知道从哪儿听得了消息,跑来?插了一脚,大笔一挥,大张旗鼓,赞助了不少笔墨纸砚。
末了,还挺骄傲的?,昂首挺胸道:“我这不是赞助你么!”
“你不是和你家老爷子吵架了么?”张幼双茫然地问。
吴朋义瞬间紧张了起来?,涨红了脸说:“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
张幼双算是彻底败给这位少爷了:……赞不赞助不知道,至少被包养是洗不清了!!
不过?吴朋义这段时间状况确实有点儿不大对劲,明明考上了举人,也没看他去准备会试。
举人和进士之间的?差别还是相当滴大的?。
有句话不是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么,要想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那必须得考上进士!
进士和举人外派的?时候差距那也是杠杠的?!进士多派富庶之地,油水丰厚,举人多派穷山僻壤。就连政绩考核升迁调任差距也十分“美妙”,进士多调任到六部京官,而举人则在地方?上打滚摸爬。
貌似为了这件事儿,吴朋义和他家那个固执的?老爷子大吵了一架。
就和电视剧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家长一样,这位吴老爷子果断地卡住了吴朋义的?零花钱。
等哪天?还是找个机会问问好了。将这件事儿暂时抛之脑后,寻了个空,张幼双又特地去跑了趟九皋书院的?知味楼。
腆着脸问九皋书院的?学生要来?了历年来?的?卷子,顺便把上次借的?书还了回去,又借了几本新书。
来?到知味楼,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沙沙的?翻阅书本的?动静。
张幼双略一思忖,走到人最多,也是最受欢迎的?这经史子集区域,寻找合适的?,可?以拿来?当教?材的?四书五经注疏或科举程文。
刚准备上手,偏不巧有一只手已经越过?她头顶,伸了过?去。
这是一只极为好看的?手,修如?梅骨,如?同风霜凛冽,大雪覆压下?的?一枝。
纤细苍白的?肌肤下?包裹着的?骨肉走势极为流畅,肌骨清瘦却又不失力度,手背上的?突起的?筋脉亦如?条条的?修枝,指甲盖似玉般润泽。
许是因为常年握笔,微有些?畸形,骨节突出,这恰到好处的?畸形与古怪,却如?同老松的?曲干,蕴着些?难以描摹的?性感风姿。
这只极为好看的?手越过?她头顶,伸了过?去。
那一瞬间,她就好像陷入了一片冰霜冷冽的?气息中,被这绵绵的?细细的?风雪所包裹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引自清代一个初学八股的小孩儿所作的破题与承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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