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渐渐急促,刚才还是稀松的感觉,现在却已经有了势头。
冰凉,湿腻,滴在墨色的长发上晕开一片。
怀君抬起手,像是遮阳那样遮在眼前,却在不久后又慢慢放下。
她不喜欢雨。无论模样,无论季节。在她的房间里有一扇窗,时常开着,怀君透过窗户,看着遥不可及的天空,会难得有喘一口气的感觉。然而每次下雨,暗淡的云都会把天空遮住,细细密密,一点缝隙都没有。
紧密沉闷,就好像被包裹在一个干燥的气泡中一样,让人厌恶。
可以的话,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下雨。因为那样,她就可以一直开着窗,喘一口气。
学校的门口一片暗淡,或许是临近周末的原因,大门两侧的灯光并没有开,远远看着仿佛迷雾一般,让人望而却步。
怀君不紧不慢地靠近,果然如同她猜想的那样,父亲的车已经不在。但她知道,这大概只是表象而已。
她的父亲怀谦,是个掌控欲及其强烈的人。自从母亲死后,可以说是性情大变。从一个温柔慈爱的人,变成了拥有几乎病态控制欲的人,希望将周围的一切都纳入手下,包括庞大的公司,也包括身为女儿的她。
这些在旁人看来,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会认为父亲只是过度悲痛导致如此。但怀君知道,并不是这样。
父亲原本的名字不叫怀谦,“怀”是母亲的姓氏。母亲的家族曾经算是名门望族,不希望将极具经商天赋的母亲嫁入他门,所以想到了招婿的方法。作为被选中的父亲,便成了这场婚姻的牺牲品,被迫更改掉原有的姓氏。
温柔慈爱不过是无力反抗的妥协,所以在母亲死后,他便怀着病态的宛若复仇的心理,将一切收入囊中。只是可惜,原本就平庸的他没有能力管理整个公司,其结果便是怀家成了徒有其表的夕阳家族。
而作为女儿的她,不过是父亲企图苟延残喘的工具而已。
这些内幕,在母亲生前,怀君一概不知。那时的她只是一个单纯幼稚的孩子而已。但在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亲口告诉了她这些。表面上温馨的家庭就此破碎,她也成了一个人偶。
只不过这个人偶,在前几日因为顶撞父亲,而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已。
怀君将手放在侧脸的红印上,忍不住笑出声。
“出入学校,请出示学生证。”临到门口,保安将怀君拦了下来。不过在看清她的容貌之后,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怀……怀小姐,您怎么……”
看样子,自己离家出走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父亲他派来的人呢?”怀君问。
“就在那边。”保安向左侧的街道指了指,从他的丰富多变的表情来看,应该有很多话相说,但怀君却并不想听,道谢后就朝着左侧的街道走去。
*
雨水渐大,迎面打在白烟禾的脸上,将她本就乱糟糟的心更是搅得一塌糊涂。
果然,不该被莫名其妙的感情主导吗?
手里的肉串已经全部浸水,黏腻的油汁顺着木签流在手上。头发被打湿,粘连成一块一块,泥巴一般糊在头上。
恶心,烦闷,后悔。
若是回公寓的话,现在她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了吧。说不定还能打开窗户,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享受安眠。
为何偏要给自己找不快呢?
“都是她的错,老老实实听我的就好了。”
怀君在白烟禾心里的印象又变坏了一点,但是……但是即便如此,白烟禾的脚步也没有停下。脸上的表情也随着雨势地增大而更加担忧。
“果然最近的自己愚蠢过头了。”
白烟禾加快脚步。
当她气喘吁吁地抵达学校门口的时候,除了昏暗空旷的道路之外,什么都没看到。雨夜中除了她大口喘气的狼狈模样,再没有别的东西。
“跑哪里去了!”
白烟禾喜欢胡思乱想,没在校门口发现怀君的身影后,脑中已经闪过数种可能性。其中最让她担心的,便是被怪人绑架,因为这正是白烟禾亲身经历的。
“砰砰砰。”凭借着一股莽劲,白烟禾直接来到保安室门前,湿漉漉的拳头混合着油汁雨水,毫不客气地砸在门上。
“谁啊。”保安打开门,看到白烟禾的脸,态度瞬间变差,“你不是前几天凌晨出校的……”
“你有没有在附近见过一个名叫怀君的人?”他还没说完,就被白烟禾仓促的声音打断。
“怀……啊,见是见过……”
“真的吗!她在哪里?”
保安被她一连串的追问问得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指了左侧的街道。
“谢谢。”
白烟禾得到回答后,将已经浸湿的烧肉串塞到保安手里,似乎是打算当作谢礼,然后就迅速转身往左侧的街道追去,只留保安握着肉串愣在原地。
左边的街道闪着霓虹灯,各式各样的店铺里被明亮的淡黄色灯光填满。耀眼,闪烁,在这样的雨夜中格外刺眼。
白烟禾讨厌光亮,正如她讨厌束缚一样。这并不仅仅是双目失明留下的后遗症,更是因为她不想要留下自己的印记。
假如把人生比作舞台,自然会有许多人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大放光彩。那么,她就当作灯光背后,舞台背后,一个不起眼的饰品就好。藏匿在黑暗,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为此,她必须远离光亮,同样的也必须远离会大放光彩的,宛如主人公一样的人。
怀君,便应该是其一。
白烟禾被店铺里的亮光刺得眼痛,半眯着看向狼狈,却不停奔跑的自己。
“我真是脑子坏掉了。”
*
“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