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林宅里?,总是鸟语花香,林宏昌是个爱花又爱鸟的人。
一?年多前,买下这个宅院后,他最喜欢院子里?这个大花园,许多花花草草都是亲自种下的。平日在家时,便来亲自打理。宅子虽是新买的,不过?这一?年来不惜工不惜财,花园自然枝繁叶茂,处处有景致。
如今小小的院落里,春日有春花,夏有夏草,秋有秋果?,便是冬日里也有万年青常绿着,一?年四季都是生机勃勃的。
国公府的诚侯爷在西北遇刺身亡后,林老爷帮谢小侯爷一起操持了葬礼后,便告老了,人真的闲赋了下来,回家后他便一直宿在书房没去过后宅。这段时日,林老爷没了仕途,似乎也无心于花草,
前番不知道为何,春花开的正好,林老爷突然拔掉了桃树与精心栽培的牡丹。夫人与二小姐历来最爱牡丹,二小姐也对桃梨情有独钟。这两种花木,平日里是林老爷最悉心照料的,眼看着也到了盛开了季节,没曾想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昨日二小姐出嫁,所有的事都是夫人一个人张罗的。昨日许多往日的好友和同僚送来贺礼,门庭若市,林老爷莫说出来应酬,连书房的门都没出。二小姐出嫁,又是嫁去严府做女主人,这般天大的好亲事,家中竟是连宴席都没有开。夫人是不愿意,甚至还闹了一?场,但林老爷是就是不肯,此事便不了了之。若非是一定?要父母亲出来送嫁,才算是礼成,大约他连脸都不会露了。
昨日二小姐出嫁了,鸟也送人了,花也没有了,林老爷和夫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后宅,整日也不说句话,如今林宅只剩下了一?片冷寂。
严府的马车刚到林宅,林月婵便看见家中得?用几个仆人,一?个个的背着包袱离开。她急忙掀起车帘,想要下车,马镫还没有放好。严钺已翻身下马,站在车侧,她急忙将手?给严钺递过?去,想让他扶自己下马车。
赵栖急忙上前,挡在了严钺身前,用衣袖盖住了手?,将胳膊垫在了林月婵的手?下:“夫人,您小心些。”
林月婵虽有些莫名,看了严钺一眼,因着急知道林家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多说什么,下了车就疾步朝里?面走去。严钺屏住呼吸,站了片刻,等到林月婵匆匆的进门,他才缓步朝林宅里?面,这地方他来了好几次了。
第一次来时,严钺曾在林宅前后院都看了看,只有林月婵的院前没有看过?。林宅确实如林星河所说,没有她的地方,也不是她的家。林宅新买的院落,面积也不小,房子也不少,但只有一?个闺阁,是林月婵的小院,以及后宅的主宅,再没有安排出多余的住人的地方。
这会堂屋里?,林宏昌坐在上首,手?边放着几样东西。林月婵匆匆的进门,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起身相迎,很冷漠的坐在上首。
林月婵急声道:“爹爹,出了何事?怎么这一?早便着急要我们过来?”
林王氏快步从内堂里?应了出来,还?没有说话便笑了起来:“女儿哪有新婚头一日便要回娘家的?你怎么如此的不懂事,贤女婿那么忙,你还?让人跟着一?起回来?”
林月婵挽住了林王氏的胳膊,小声抱怨:“天还不亮,爹爹派人送信让我和夫君归家一趟,说是有要事。”
林宏昌没有看母女两个人,也没有应酬姗姗进门的严钺。他垂下眼,拿起桌上的一?个信封:“你既又成了家,以后便是别家的人,你的母亲,你要接走自己奉养。这是休书,以后我们三人再无瓜葛。”
林王氏与林月婵似乎没有想到会如此,一?起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望向?林宏昌。林王氏震惊过?后,眼里还?有惊惧,也有慌张之色。林月婵面上有片刻的空白,林宏昌历来最护短,也是最疼她的了。
自家的父母亲,自家最了解的,母亲心中多是虚荣和钻营,要自己高嫁多多少少也有别的意思在。当然,父亲也是一心想让自己嫁到高门去,想的多更多的,便是让自己过?的锦衣玉食,或是生活的不输任何人。
这次被勇毅侯府送回来,严钺还没有来提亲的时候。父亲虽心中有气?,有怨,也觉得?不堪,但是说的更多的,回来也好,父亲愿意养自己一?生。母亲这里?就剩下了埋怨,时不时要哭闹,埋怨最多不是说自己如何错了,而是为何做了还?会被发现。或者想要的更多。父母虽是同样的疼爱,但是又有不同。父亲更多的时候,还?是会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事情?的。
林月婵率先回过?神来:“爹爹,你为何如此突然……”
林宏昌冷漠:“别叫我爹爹,虽然我养了你一?场,但是你并非我的女儿,至于你爹是谁,你得?问你娘。”
林月婵连连退了两步,满脸的错愕:“什么?……”
林王氏尖叫了一?声:“林宏昌!你是不是想死,怎么能这样说!你……你血口喷人!你如此行为,以后还让我母女如何做人吗!”
林宏昌道:“我便是太想让你们母女做人上人,才不把自己的女儿当人。我对你们是无愧的,如今国公府倒了,小公爷也死了,我的女儿与我恩断义绝了,我孑然一身,自然是不惧死的,你们威胁不了我的。”
林月婵红着眼哭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能如此绝情?,我是你的女儿啊……”
林王氏惊惧交加,大哭了起来:“林宏昌!为了你的大女儿,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
林宏昌拍桌而起:“不要提星河!你们不配!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林王氏扑过?去便要与林宏昌拼命:“林宏昌你这个伪君子!我和你拼了……”
林宏昌冷笑:“怎么,还?想让你的贤女婿知道的更多?你的女儿为什么被送回来的吗?还?是想让你的贤女婿知道,你年轻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严钺最后进门,没有特意给人打招呼,找了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会林家三人乱成一?团,他似乎无心参与这一?家人的事,他一?直垂着眼坐在一侧,蹙眉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这时,林宏昌提到了他,他回过?神来抬眸,不解的看向?林宏昌,又有林王氏的尖叫在,让他的眉头蹙的更紧了,甚至下意识的捏了捏眉心。
林月婵偷看了一?眼严钺,见他很是不耐,急忙拽住了林王氏朝后堂走:“娘!不要闹了,爹还在气头上,下来我们三个人再慢慢说……”
林宏昌没有管狼狈离开的林月婵母女,才看向?严钺,好半晌才道:“最近,我家星河好吗?”
严钺看了林宏昌片刻,冷了脸:“你待如何?”
林宏昌道:“严大人,这婚事我本不愿出面,但是碍于你的颜面,我捏着鼻子给你做了脸。”
“如今国公府倒了,小侯爷也没了差事,要在家中守孝三?年,我便告老还?乡了。这京城的家业,我也已悉数卖掉。我与你也无甚厉害关系,你只手遮天对,对我这般的人,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严钺微微愣怔了片刻,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你为何要休妻?便是休妻,女儿还是你的女儿,又为何要如此?”
林宏昌笑了笑,笑着笑着便眼睛有些泛红:“镇抚司不是手眼通天吗?也对,小侯爷历来待我极敬重,也极好,这般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知道。不过?,这答案太蠢了,老夫没必要告诉你。”
严钺道:“即是如此,你叫我来,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