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啸声却愈来愈近,想是有人乘船近岛。欧阳锋挥手弹筝,铮铮两下,声如裂帛,远处那啸声忽地拔高,与他交上了手。过不多时,黄药师的洞箫也加入战团,箫声有时与长啸争持,有时又与筝音缠斗,三般声音此起彼伏,斗在一起。
啸声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狼嗥枭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箫声清亮,筝声凄厉,却也各呈妙音,丝毫不落下风。三般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
晏近功力不足,只听得头重脚轻,赶紧抱住树枝,这个时候,潜在身旁树林之中的郭靖听到精妙之处,不觉情不自禁的张口高喝:“好啊!”他一声喝出,晏近身子一晃,也“啊哟”叫出声来。
青影闪动,郭靖知道不妙,待要逃走,黄药师一掠而至,却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视而不见,揉身上树,跃到顶处,郭靖惊愕之极,抬高头望去,枝叶茂盛,绿荫遮蔽,隐约只见到一角青衣,一点淡黄,心头一动,倒忘记了趁此机会拨足离开。
“小晏-----”黄药师柔声唤她,晏近听入耳却是头皮发麻,乖乖放手,落入他怀里,幸好幸好没事,不然又要被责备了。
黄药师待要骂她几句,又说不出口,只重重叹息一声,道:“下次不要爬得这么高,再跌下来伤着了怎么办?”心有余悸,双臂一紧。
晏近心虚,偷觑他,道:“我忘记用轻功了,掉下来也不会有事的,下次不会了。那你还是下去考试吧。”
黄药师神色奇异,极具穿透力的眼光直直盯着她,晏近慢了一拍想起来,洪七公来为靖蓉作主婚配的事他还不知道呢,当然没有考虑过让郭靖欧阳克考试定胜负,一时懵了,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提前预言说破进展,会不会有影响。
她怔怔地不安地望他,一时失言,又不知如何解释,要不要明说,怕他生气,又有点急了,但这件事能不能说,她没取得天使明确答允,又不敢冒险。
黄药师看她一会,不知想起什么,嘴角扬起笑意,倒什么也没问出口,只狠狠在她头发上揉捻一下,便抱着她跃下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嘴唇擦过她的脸颊,晏近茫然不觉。
二人一落地,郭靖张大嘴,一句“晏近你-----”才堪堪冲出,便在黄药师杀人似的眼光中咽下。
“你在这里看着,等我回来。”他柔声叮咛,旁若无人,也不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出去。
晏近点头,说:“欧阳锋很坏的,你要小心。”黄药师低低笑起来,道:“我知道他阴险狡猾,口蜜腹剑,但我也不是正人君子。”转身看向郭靖,后者一脸震惊,傻傻地看着他们,黄药师低声喝道:“好小子,随我来。”
晏近朝他挥手,微笑表示鼓励。
郭靖只得叫了声:“黄岛主。”硬起头皮,随他走入竹亭。
黄蓉耳中塞了丝巾,并未听到他这一声喝彩,突然见他进来,惊喜交集,奔上来握住他的双手,
叫道:“靖哥哥,你终于来了……”跟着扑入他的怀中。
以欧阳锋的功力,自然听到郭靖的喝彩与另一个人的低叫,见到黄药师只揪出郭靖一个来,神若自若,对另一个人在旁边看热闹殊不反对,心中一动,那个声音是娇嫩的女子语音,黄药师又由得她旁观,难道是那个人?
向侄儿看了一眼,大是恼怒,虽然多加提防,还是中招,克儿也真是美色害人,这番不在状态,如若讨不得黄老邪欢喜,岂不是空手而回?又想到克儿泻肚,如非服下那什么花花避毒丸,此刻哪能站定一刻钟?心头一凛,那小姑娘制药如此厉害,不知是黄药师教出来的,还是别有来路,除了制药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本事?
被他看重的晏近,此刻却是大大方方坐等洪七公登场了。
“小近,小近-----”
小近,小近……
晏近心头一震,四处张望,谁在唤她?不不,只有尽她们才这样昵称她,难道尽也来了这里?
“不用找啦,我在这里。”
眼前现出一道透明光幕,巫尽的立体投影向她招手。
“小近,这次通讯只能维持十分钟,快快,跟我说一下你的度假过得如何?”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你碰上了黄药师没有,桃花岛好不好玩?他很疼你吧?”
晏近撅起嘴,埋怨道:“我被人认作黄蓉,都是因为你改了我的外貌。”
巫尽哈哈大笑,道:“真的认错人了?除了相貌一样,其他没一个地方是相同的,黄药师也错认了,岂不是浪得虚名?那你有没有认他作父亲啊?小近,黄药师超级护短的,认了你作女儿,就算将来知道是假的,也断断不会容许别人欺负你,这是个大靠山啊,便于小近在射雕中横行霸道。”
晏近黑线,她是来度假的,要狐假虎威做什么?
尽又好奇地问:“对了,现在你在干什么?”
晏近向外望去。
黄药师正道:“小女蒲柳弱质,性又顽劣,原难侍奉君子,不意七兄与锋兄瞧得起兄弟,各来求亲,兄弟至感荣宠。兄弟这个女儿,甚么德容言工,那是一点儿也说不上的,但兄弟总是盼她嫁个好郎君。欧阳世兄是锋兄的贤阮,郭世兄是七兄的高徒,身世人品都是没得说的。取舍之间,倒教兄弟好生为难,只得出三个题目,考两位世兄一考。哪一位高才捷学,小女就许配于他,兄弟决不偏袒。可好?”
说到这里,向晏近这边淡淡扫了一眼,洪七公的骤然到来,蓉儿拜他为师,他又为郭靖求亲而来,这倒是他料想不到的。而且,晏近早先说的,考试,是否指这个呢?
向女儿望去,只见他正含情脉脉的凝视郭靖,瞥眼之下,只觉得这傻头傻脑的楞小子实是说不出的可厌,黄药师微微一笑,续说:“锋兄,令侄受了点微伤,你先给他治了,咱们从长计议,锋兄七兄都是远道而来,今晚先休息,明天再说这比试之事。”
看欧阳克神情,是中了暗算,下手之人,除了女儿再无他人,不让他休息一晚,只怕撑不了三场比试。
晏近被黄药师那一眼一扫,忙挪了挪身形,悄声道:“洪七公来了,正在说媒。三道试题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