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刺破惨淡日光,淮南顶着一头乱发风风火火跑过两重院落,“砰!”一声踹开谢斩房门——
“把我哥还给我!!!”
谢斩一脸森寒:“你哥真的没有教过你‘家教’二字。”
淮南不跟他咬文嚼字,一脚飞掉木屐扑上床:“纪连翘跑了!你赔!你把他赔给我!!!”
忽视掉震耳欲聋的高分贝嘶吼和那无礼至极的举动,谢斩直奔重点,冷静道:“你再说一遍。”
淮南红着眼眶骑着谢斩揪着他衣领:“我哥他走了。”
空气凝了一息,谢斩脸色黑得可怕,他一把掀掉淮南披上大氅:“来人!”
被惊动的侍女匆匆赶来:“公子。”
“今夜当值的是谁?”
侍女想了想,报了个名字。
“带上来。”
侍女吓得抖了一抖,领命而去。
房门洞开,显然是淮南来不及关上。夜风进出,将屋子吹得更加冰冷。谢斩疾步走至红酸木雕花圆桌前,见桌上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衣服,衣襟上横卧着一块沉甸甸的金属铭牌,下压一纸。
谢斩看清那两件东西,心中一沉。未及细想抽出那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句话——
谢斩:
你处所得现如数归还,叨扰多日,感激不尽,后会有期。
谢斩眼睛眯了眯,神情冷峻。
好一个客气生疏的临别赠言!
淮南见有留信,立刻扑上:“给我看看!”
定睛一瞧,一行小字:
给淮南:
听话。
淮南:“……”
不多时,先前的侍女领着今日守门当值的过来。她青纱蒙面,见屋中气氛凝重,一时间大气不敢喘。
“纪公子何时离开的?”
侍女脸上出现懵懂神色:“禀公子,今日无人离开。”
谢斩一字一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侍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伏地不住哆嗦:“公子明鉴!今夜、今夜奴婢身体不适,寅时打了个盹儿。”
谢斩断然下令:“备马!”
·
纪连翘天蒙蒙亮便等候在了南城门。他两手空空,还是那身水青色长衫,一根木质发簪别着,都是他自己的物件。进出城门查得很松,纪连翘看着面善,因此很少会被盘问。
城门吱呀一声,被守城的卫兵从两侧推开,一队轻骑轻盈跃出,乃是京都城外巡逻的士兵,其后才轮到百姓出门。
一直走出十几里地,村庄渐渐稀薄,太阳升至半空,纪连翘走得口干舌燥,见前方有一片枯树林瞧着还算干净,便坐下歇脚,不知不觉竟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树上扑簌掉下个枣核。
纪连翘抬头一看,见一根横出的粗壮枝丫上,不知何时坐了个青衣少女。
他站起身退出两步,拱手要行礼,少女噗一声笑了下,咔嚓咔嚓又咬了两口枣子,一双细白小腿露着半截脚脖子在空中晃荡。
她吃得畅快,纪连翘渴得难熬。
“公子。”少女又啃完了一颗枣子,将核随手一扔,用手背抹抹嘴,叫他。
“你这样走,还没到宓水就先把自己累死了。”
纪连翘眼中有锐光闪过,他不动声色:“姑娘许是认错了人。”
“我没有认错你,是你不认识我。”少女蹭一下轻盈跃至地面,拍了拍手后笑道:“不如我送你一程。”
纪连翘看她一眼,再看一眼,伸出手掌,遥遥将少女半边脸挡住,不太确定地:“你是那个……谢斩的侍女?”
一双美目,未笑已带情。
虽然暴露了身份,但少女并不意外,含笑点头:“公子好眼力。”对他行了个官方礼节,道:“我叫青乙。”
“青乙姑娘。”纪连翘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一翻,“是谢公子让你来的?”
青乙眨眨眼睛:“无可奉告。”
手指抿入唇中,一声锐利的口哨之后,从树林坡后跑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马。
“公子有两个选择,一,和我一起走,由我护送你至宓水,二,你自己骑马走。”
“若我想走着去呢?”
青乙摇摇头:“没有这个选项。”
纪连翘微一颔首,抬步便走。
青乙恨得跺了下脚:“你走不了几天就该磨出水泡了,你想心疼死谁!”
这话暧昧无比,纪连翘想到谢斩,耳朵立刻就红了,心想我脚破不破关他屁事。
然而到底停了下来。
“这马名唤白公主,放心,它很乖,尤其喜欢你这样长得好看的公子,你安心使唤。往前二十里便有驿站,之后一路官道,你会经过三座不大的城镇,分别是板桥、重明和霜渡,过了霜渡再行三十里,你就到宓水了。”
言毕,她拍拍马背:“这里有我为你准备的盘缠和衣物用品,二十天后我在宓水等你。”
“如果我半路改道呢?”
“那我天涯海角也要来抓你去宓水。”
“……”
姑娘,你有点霸道。
“闲话休提,公子歇够了就请上路吧。”青乙冲他抱拳:“前路珍重。”
说罢,也不管纪连翘作何反应,兀自朝着京都方向去了。
纪连翘捋了捋这位白公主雪白洁净的鬃毛,很惆怅地叹了口气:“我看着很好欺负吗?”
白公主屈了屈前蹄,弯了弯脖子。
纪连翘:“……”
他骑上马,勒紧缰绳,想了想,“……驾?”
白公主:“……”
懒洋洋地小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