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纪连翘眨眨眼睛，由于金光过盛，纵使消散了，此刻眼前也留有一片白晃晃的幻影。
“这是传说中的东西，你见到了也是缘分。”天地共主语气很淡，好像这听着便很厉害的东西在他那里不过是掉在路边的一个小铜板，连眼神都不屑多给一个的。
纪连翘心想，那我看到了，岂不是要当神仙？
天地共主轻笑一声，并未做声。
晏致乍一听这桩奇闻奇事，反应和纪连翘如出一辙。但相比于纪连翘的懵懂，他的震惊是带着“果然如此”的意味的。
“风息竟没骗我。”晏致喃喃自语，“天梯既然是真的，那这宓水，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风息知道天梯之事？”
晏致料到他有此一问，虽然纪连翘对他没有隐瞒，但此事毕竟是风息的秘密公务，他实在没有资格将它泄露给旁人。纪连翘只一眼便看出了晏致的为难，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绝，便笑道：“不必告诉我，我还想多活两年。倒是另有要事麻烦道长。”
“请说。”
“玉琢姑娘曾提醒过不能让宓水王与公主单独相处，目前虽然还不知道当中有什么蹊跷，但请道长务必依言行事。”
不料晏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回忆道：“说起玉琢姑娘，今天倒是没见到她，寻常她是寸步不离——”
一声尖锐的尖叫划破上空。那声音声嘶力竭，仿佛要将声带撕裂般让人毛骨悚然。纪连翘感觉到天地共主的情绪一凛，自己也马上紧绷起来，脸色一沉，他和天地共主异口同声道：“不好，是公主！”当即施展身法疾掠而下，从洞开的窗中鱼跃而入。
晏致紧随其后，脚步一凝，被震慑在当场。
日月公主不知何时已从床上下地，她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刃上滴着血，乌黑的双眼空洞而茫然地与晏致和纪连翘对视。她华美的月白色丝质薄纱睡袍上溅开扇形的血，血太多了，飚落在她皎洁如月的脸上，从嘴唇、鼻子到眼睛，像一个被泼了红漆的了无生气的人偶。
纪连翘发起抖来。
血，都是血。
寝殿被鲜血浸染，墙壁上、帷帐上、夜明珠上，到处都是鲜红的泼墨形的血迹，正粘稠地往下滴答。
哐当一声，利刃从日月手中落地，那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失控地抱住自己的脸，用指甲用力地抠，喉咙里发出沙哑带血的笑声。
玉琢躺在地上，身首已经分离，鲜血从她断裂的颈部无声地蔓延开。她眼睛圆睁着，死前带着无尽的惊愕和茫然，那神情仿佛在说——为什么是你？
纪连翘控制不住地发抖：“玉琢，玉琢，玉琢……”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还是天地共主的声音了。他狼狈地跌过去，跪倒在玉琢身边，却不忍细看，一双手抖动得好像秋风落叶，连给玉琢合上眼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这个姑娘总是一身黑衣，怀里抱着中长的鱼肠剑。第一次她假扮奉茶侍女，与他一唱一和，替他教训出言不逊的无赖。从板桥至重明，风尘仆仆，她一路随行暗中保护，不知道救了纪连翘多少次。她话不多，出手狠绝，却总是带着腼腆的感觉，对纪连翘总是很恭敬，哪怕后来知道认错了人也分毫未变。
纪连翘想起他牵马进入重明镇，这姑娘裹挟着一身血腥杀气在闹市中悄然而现，寥寥数句后便又翻身离去，身法漂亮，飒爽得好像天地间毫无挂碍。
眼泪滴落在玉琢安静的脸庞上。
·
卫兵来得好快，眨眼间已将宫殿重重包围。
“纪公子，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走！”话音刚落，晏致反手抽出拂尘，单手成诀，伴随着他的心决，一道至纯至净的灵力刹那间如莲华绽放，将屋子笼罩住——
“这里交给我，你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