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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复生(2 / 2)


可被软.禁在长乐院的那些时日里,她也渐渐明白了,顾氏盘根错节,顾玄镜更是顾氏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子,深不可测,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便是倾己之力也难以与之相抗衡。与其再毫无意义地纠缠下去,赔上这一世,不若再不相见。

他予她八载旁人终其一生难以企及的荣华,她当他心仪之人八载的替身,两清了。从此之后,他自有娇妻美妾在侧,子孙满堂。而她,也终于可以慢慢放下。

**

马蹄踏近的声音被淅沥的雨声掩盖,空旷的街道尽头,一队车马冒雨而行。尽管雨势渐大,随行在侧的亲兵却丝毫没有疲倦之色,肃然严正至极,分毫不乱。一眼望之,俨然如整装待发的将士,威严凛然。

最前方的马车侧跟随着一位身着大秦皇朝文官官服之人。身为礼部尚书的重景德奉圣命迎镇守南方的镇南王进京,自是不敢怠慢,自在京外凉亭接到镇南王的仪仗之后便一直随侍在侧,可惜天公不作美,一个时辰前还万里无云的天竟突然下起了雨。

他略一思忖,便躬身向马车内之人行礼道:“王爷,雨势大了,是否快些行进,以便早些时辰到隆宴宫歇息。”

隆宴宫是秦朝始帝下令建在皇宫西侧的观景行宫,奢靡恢弘至极,从隆宴宫中的摘星楼望去,京城诸色尽可收之眼底。最初,这隆宴宫专用于皇帝春行观京景,但始帝之后,秦朝大兴精简之风,这隆宴宫反倒渐渐冷清了下来,少有天子涉足。直到近百年来,高炀帝开始用隆宴宫接待来京藩王,才渐渐成了今日的隆宴驿宫。

镇南王此番进京也自然而然地被惠信帝安置在隆宴宫。

重景德未来得及听到马车内那人的回答,便见整个队伍都蓦然停了下来,他不由得蹙眉:“怎么回事?”

负责清路的禁卫回禀道:“禀大人,有民众蓄意闹事。”

闻言,重景德不甚在意地挥手:“带下去便是。”

“这男子行事太过可疑,卑职不敢擅作主张,是以将他带了过来,请大人定夺。”那禁卫扬手,示意架着男子的禁卫将那青衫男子带上前来。

那两个禁卫闻令,立刻扣住还挣扎不已的男子,一把把他推到了地上。

虞归晏狼狈跌下去的同时,下意识地想站起身来逃走,念头才起,还未来得及动作,冰凉的刀锋便在下一刻抵在了她喉间。

“哦?”重景德的视线轻飘飘从浑身紧绷的虞归晏身上掠过,开口问道,“如何可疑?”

那领头的禁卫不敢隐瞒:“卑职清路时见这男子独身站在路中,状若癫狂,便上前提醒他快些离开,哪知他竟像没听见,完全忽视了卑职的话。于是卑职再三提醒,直到表明了这是镇南王的车架,这男子却突然仓惶地想要逃窜,着实可疑得很。”

“是吗?”重景德听不出情绪地道了一句。他观察得仔细,一提起镇南王,这青衫男子的身体便越发紧绷,浑身的气息也是变了又变。须臾,他微微眯起眼,“你可有何要说。”

虞归晏掩在广袖下的手微微攥紧,被长发遮住的眼中晦暗不明。她不着痕迹地微侧眸,眼角余光里是马车车辕。那车辕以纹理清晰的紫檀木制成,雕刻着繁复的梵文滚云纹,是顾氏一族特有的纹饰。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寒意迅速从脚底窜开,整个人都渐渐发凉,方才稍稍安定下来的心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她不过是离开河畔找一家酒肆客栈歇息而已,可为什么还是逃不开这个人!为什么还是会遇见!

她分明在那禁卫提醒之后便要绕开这条道了啊!可为什么还要抓她!

不......不对。她已经不是镇南王府的侧妃了,何必这般战战兢兢,徒惹了他人惊疑?而且她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间,也许是回到了顾玄镜未曾买下她的时刻,那她便更不能这样自乱了阵脚。顾玄镜那人看似温润如谪仙,实则最善人心不过,也最是多疑不过。一旦让他出了马车,对她起了疑心,那她才是真的从此都逃不开顾玄镜这个人。

想通了这一茬,虞归晏反而渐渐镇定了下来,哪怕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她却尽量敛了多余的情绪。她知道自己挨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让这位被那禁卫称之为大人的男人起疑了,但只要应对得当,以顾玄镜的性格,应当不会管这等子闲事。

在重景德越发尖锐审视的目光下,她磕磕绊绊地开口道:“大人明鉴,实在......实在......”

跪在一侧的禁卫睨到重景德眉心越笼越紧,赶紧用佩剑狠狠打了她一下:“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还不赶紧交代,耽搁了王爷和大人的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禁卫乃是负责皇帝安全的特殊军人,经历过最严苛的训练,皆是孔武有力,那一剑又打得极重,虞归晏现在这样一副娇弱的少女身躯自然承受不住,她吃痛地想要伸手去揉。她也的确这样做了,畏畏缩缩地揉着自己的腰际,瑟索着开口:“不是草民故意隐瞒,只是草民身患有疾......这病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她想过了,与其孤高地执拗着,引起马车内的顾玄镜的注意。倒不如疯疯癫癫地跟这位所谓的大人周旋,哪怕她前后差距过大引起了他的怀疑,他估摸着也会因为这天气不会过多审问她。

“草民自幼患有癔病,适才是病发,所以才......”

虞归晏的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而且前后模样太不一致,重景德自是不太信,但现下雨势越发的大,他还需迎镇南王至隆宴宫,自然如虞归晏所料,不准备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思忖须臾,他吩咐禁卫道:“暂且先带下去。”

虞归晏暗自松了一口气,收押也罢,至少不必面对顾玄镜,若是现在就面对他,尽管她再三告诉过自己他与她已经没有关系,她但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地面对他。

而一旦自己泄露了分毫情绪,多疑如顾玄镜,必定会起疑。那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场景。

禁卫架起虞归晏就要离开,一道辨不清喜怒的嗓音自马车内传出:“且慢!”

那声音虽低沉优雅,但那声线中隐隐的尊容威仪却在无形中散开,比料峭的春雨更加寒凉,叫人透不过气来。哪怕看不见人,便是闻得声音,也叫人感到危险不已。

虞归晏的心瞬间收紧,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这声音,她听了那般多年,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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