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栎刚从后山打完牙祭回来,吃饱喝足之后还在外头懒洋洋地晒了会儿太阳才回了主殿。
它打了个呵欠,抬眸看向不知道在翻看着什么书籍的容予。
“回来了?”
容予听到动静后掀了下眼皮,入眼是一团雪白毛球。
白栎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舔了下容予的手。
之后伸展着四肢安稳乖巧地躺在容予的身边,金色的眼眸眯了眯。
它可能吃得有些多,胃里积食。
于是翻了个身子,朝着容予摊开着柔软雪白的肚皮。
容予看见后一愣,而后无奈地伸手帮它揉了揉肚子。
白栎舒服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眼睛慢慢合上。
快要睡着的时候,门被骤风“啪”的一声给吹开了。
它一惊,耳朵一动,整个身子一激灵猛地跳了起来。
一脸警觉地盯着门口位置看去。
“剑祖!出大事了!”
尘渊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的绥汐进了主殿,语气急切。
“您快来看看!您徒弟快不行了!”
容予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在书落在桌上的瞬间,他人也几乎同时瞬移到了尘渊那边。
“你真往死里打了?!”
绥汐胸口的剑已经被拔出,此时面色苍白,双眼禁闭着,怎么看都是将死之相。
他威压如泰山,猛地压下。
尘渊后背冷汗潺潺,咬着唇强忍着容予施加在身上的压迫。
“不是,这伤并非出自我之手。”
“是谁?”
容予虽收回了威压,可面上如冰霜覆盖,整个人如肃杀的修罗。
寒意逼人。
尘渊将绥汐交给了容予抱着后,抬起手凭空划开了一个空间。
一只手伸进去,缓缓从里头取出了一把玄黑的铁剑。
这剑虽然之前贯穿进了绥汐的身体,可知剑尖儿沾染了一点儿殷红。
除此之外,没有丝毫血迹。
与此同时,绥汐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这斩魔剑原本应该放置于剑冢之中,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凌空落下,直刺进了绥汐的心脏。”
尘渊垂眸看着皱着眉一脸难受却没办法清醒过来,似乎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的少女。
“我将这剑拔出之后立刻用灵力护住了她的心脉,她身上虽没有伤口,可气息极为虚弱。”
“我寻不得原由,这便将其带了过来。”
如果是尘渊能够解决的伤势他大可不必过来找容予,可这是被斩魔剑所伤。
没有伤口,心脉也未受损。
他找不到从哪儿下手,只好将绥汐带过来了。
容予看着悬停在半空之中的斩魔剑,眼眸晦暗幽深。
“剑祖,您有法子吗?若不行我便去缥缈峰……”
“你去缥缈峰也没用,这不是药修能治的。”
容予打断了尘渊的话,他用手背轻轻地贴在绥汐的额头。
上面出了些薄汗,微微凉。
她紧皱着眉头,在容予手落下的一瞬间整个身子都疼得蜷缩了起来。
“疼……”
容予指尖一顿,长睫之下那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惜。
“是斩魔剑穿心认了主,她疼得受不了给昏过去了。”
“认主?!”
尘渊瞳孔一缩,张了张嘴,好几次才开口涩声问道。
“这斩魔剑不是在剑冢吗,为何突然……”
“今日剑冢开了。”
容予不动声色地凝了灵力缓解着绥汐身上的疼痛。
见她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之后这才抿着薄唇说道。
尘渊一愣,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前几日整个宗门弟子都在传的那个消息。
说是谢远的弟子白羽然有着过人资质,比顾长庚还要早好几个月魂灯显露出青峦之色,得了入剑冢的资格。
他一般都在小竹峰里待着,不怎么过问外面的事情。
当时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多在意。
不想今日斩魔剑出,竟是因白羽然开剑冢取剑的缘故。
“可这斩魔剑长眠几百年,而且放置于第九重处,怎会无端跑出来?”
这不符合逻辑,尘渊没办法想明白。
“若是有人碰了它呢?”
“您的意思是……”
尘渊顺着容予的话想,却越发觉得蹊跷。
“不可能。那白羽然资质再出色也不过刚筑基不久,哪怕她上了第九重也不可能承受住上面的剑气的。”
剑冢里面放置的剑因着年份和危险程度而区别,越往上层走剑气越重,也越危险。
进剑冢选剑的弟子大多都会量力而行,不会作死。
像之前顾长庚,哪怕他身体素质再好,能力再出众也只能止步于第八重。
他虽然也上得了第九重,即使承受住了剑气也碰不得那斩魔剑。
这也是尘渊最费解的地方。
依白羽然的能耐,是绝不可能碰到并唤醒斩魔剑的。
容予没有说什么,他用手将因为被汗水浸湿而黏在绥汐面颊的头发给拨开别在了耳后。
“此事疑点颇多。你先勿张扬,我事后自会查清。”
尘渊也是个知情重的,即使心里百般疑惑,但是还是忍下了。
他微微颔首,脸色虽不怎么好看,却也答应了容予。
“那绥汐……”
他低头看着因疼痛缓解,面色已经好了许多的绥汐。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即可。”
容予说完这话的时候视线没有从绥汐的脸上移开分毫。
在觉察到尘渊并没有离开后,他抬眸看了过去。
“还有事?”
尘渊的面容似被云雾蒙住了些情绪,看不真切。
他看着少女因为呼吸困难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尘渊鼻子灵,嗅到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清甜气息浮动着。
“您帮她调了安神香?”
在整个青霄凌云,剑修们都醉心修行。
会调香,且能有如此持久功效的,只有容予一人。
这是他曾经少年时候去桃源学的,当时也是觉得有趣,竟生生将一千八十五种香都学了个完全。
然而学会之后却鲜少再调过。
世人皆知容予是调香高手,可从未有人嗅过他调的香。
尘渊在剑宗几百年来所嗅的都是四周草木清香,还有些女修们身上的香包的味道。
这样清冽纯粹,且带有充沛灵力的气息,除了容予他想不出其他人。
容予没想到对方的鼻子竟然如此灵敏,这主殿里还有他常用的香熏着,可尘渊还是一下子嗅出了绥汐身上的安神香气。
“嗯。”
“我见她白日累极,便调了安神香放在了她的枕下。”
尘渊沉默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没办法言说。
“……睡得安稳便好。”
良久,他这么沉声说了一句。
声音喑哑低沉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尘渊离开主殿的时候容予视线从绥汐身上移开。
他的眸光明灭,如夜幕星火。
目送着尘渊的身影不见之后这才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容予将绥汐带回了她的房间,用灵力一点一点,如春雨细绵。
他缓缓滋养着她的灵脉,缓解着她的疼痛。
直到绥汐不再难受,呼吸清浅地睡下了之后。
容予这才轻轻为她掖好了被子离开了房间。
绥汐一觉睡得香甜,直到夜深时候她才醒了过来。
她意识清醒时候猛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
不痛,也没有伤口。
难不成是做梦?
绥汐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她看了看窗外。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月光清冷,落在树上和地面瞬间凝成了一片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