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微弱的暖流照射在屋脊上,积雪融化,雪水顺着屋脊流淌而下。
席瑾蔓再进书房时,四叔已经不知从哪里找了本书,正捧着书看得出神。
若是席瑾蔓识相些,就该自己主动告辞,可偏偏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在说着不能离开,不能离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次错过了谁知还有没有下次,万一下次再见四叔,四叔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模样,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么想着,席瑾蔓便厚着脸皮站在离四叔半丈远的书案前,等四叔看完书后再找机会搭话。
四叔总不能看一下午的书什么都不干吧!
况且自己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今日就耗在四叔这里得了。再不行四叔总要用晚膳的吧,趁着四叔用晚膳的时候也能说上几句话呢。
窗外,屋脊上的雪水嘀嗒嘀嗒,声音不时传入席瑾蔓的耳中,渐渐越来越密集。
席瑾蔓无聊得紧,起先还能盯着四叔看打发时间,可四叔略一调整姿势,整张脸便被书完全遮挡住。
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四处转啊转,书房里的摆设大气,虽不大,可丝毫不嫌拥挤,就连百宝架上都稀稀疏疏只摆了一半,且不值什么钱的盆栽就占了好几样,还有一半空置着。
在席瑾蔓的印象里,四叔吃的穿的用的,皆是挑最好的来,而如今这一室摆设,都还没有自己小库房里锁着的那两匣子首饰值钱。
听娘亲说,那时祖父还在世,这行起院是上四叔回来,才特意着人收拾出来的,四叔走后一众摆设又收回了库房里,这次娘亲不过是再让人从库房里再摆出来而已。
说起来到底是祖父没有重视四叔的缘故,否则当年行起院的摆设也不会如此敷衍了事。
如今祖父已去多年,不知爹爹和四叔的关系能不能破冰。
一想起那两人每次见面都冷着一张脸,压根不愿与对方多谈的样子,席瑾蔓便有些头疼,道阻且长,希望渺茫。
不过也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三叔也是庶出,和爹爹却兄友弟恭,证明爹爹对庶弟也不是那么排斥,就是不知为何,爹爹对四叔不能像对三叔一般和善,反而似乎是带着一股厌恶的情绪。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弄清当年的事。
上一世席瑾蔓倒也想过,当年祖父领四叔和苏老姨娘回府一事,是不是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否则为何祖父既然愿意接回四叔,又想方设法要折腾四叔,直接从一开始就不把四叔接回来,不是更好?
可那时肃国公府已破,席瑾蔓待在坤云山上压根无从查起。
现如今倒好,要查起来应该不难。
席瑾蔓想得入神,直到耳边响起一阵轻微的杯瓷碰撞之声,这才将席瑾蔓的思绪拉回。
循声往四叔看去,眼见四叔的茶盏已空,席瑾蔓眼睛倏地一亮。
垫着脚尖转身走到放茶壶的案上,席瑾蔓伸出手正想试试温度,却见自己缠得一层又一层的双手,一时有些错愕。
糟糕,手缠成这样,还怎么给四叔续茶。
又不想叫人进来帮忙,席瑾蔓想了想,自己这双手受伤的是手掌,又不是手指,今日娘亲怕自己勒得难受,又特意缠得松,简单的倒茶动作应该不是问题。
好在茶壶不满,拿起来也不很重,席瑾蔓一手两指稍插入壶柄中一小截,另一手自下边托住茶壶,虽有些晃晃悠悠,倒也顺利拿了起来。
稳着壶身走到了四叔身边,席瑾蔓全部心神都在手中茶壶上,也没分神看四叔什么反应,将茶壶先放下后直接掀开杯盖,尔后复又拿起茶壶,微微倾斜一个角度,任一注细小的水流从壶嘴中溢出。
眼看着茶盏中水位越来越高,席瑾蔓提着心慢慢放下,嘴角微微勾起,忽然余光一掠,一旁的四叔不知何时目光已经从书上,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一阵心惊,席瑾蔓的手一抖,原本就不怎么稳的茶壶,眼瞧着就要从手中滑落,幸好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席瑾蔓手中稳稳接过茶壶。
粗粝的触感从席瑾蔓露在素布外的指间滑过,酥酥的,痒痒的,让席瑾蔓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手。
偷偷睨了一眼四叔的神情,只见四叔蹙着眉,起身将茶壶放回先前案上的托盘中,望着四叔的后脑勺,席瑾蔓不禁又生出些忐忑的感觉来。
真是笨手笨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四叔别是生气了吧。
不,四叔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不过……若是气自己打扰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