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惊心动魄都藏在了沈星箩的话里隔了六年时间,她再回忆当年的时候,终于能做到云淡风轻几个字了。
这中间,六年的岁月磨平了她身上的所有的棱角,更冲淡了她对当年往事的愤恨。
如今再看当年,沈星箩也能审视当年的自己有多懦弱和多么没有安全感。
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药。
可盛和洲不是。
盛和洲从来都不知道当年的细节,如今听起来,沈星箩语气越淡,他心里越难受,最难的时候他偏偏不在。
盛和洲双手都在发抖。
他在桌里找出了一包烟。
为了唱歌,盛和洲从不抽烟,但沈星箩抽烟,所以家里有烟。
这套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后面他按照原来的样子补上的,没让这个房子空过。
他哆嗦着双手,拆开了桌子的烟,抽出了一只烟点上。
试图借助烟来让他心里的情绪平定下来。
盛和洲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偏偏这个时候,他心里的愤恨无法发泄出来,他知道,这个愤恨不是他的情绪,是沈星箩的。
他心疼于沈星箩的所有遭遇,同时也感谢盛和礼。
幸好盛和礼当年给了沈星箩一个逃跑的机会,要不然沈星箩不知道能躲到哪里,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以沈星箩的性格,她一定会把自己逼到绝路。
万幸,最后一刻还有盛和礼因为他给了沈星箩一个机会。
他弯下腰,把沈星箩揽在怀里,“星星,对不起,我来晚了。”
盛和洲心里恨极了宋明洋,但更恨他自己,如果他当年能稍微注意一点,而不是年少气盛,沈星箩也不会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可是,没有如果。
世上从来没有如果跟时间倒流。
他只能时隔多年之后,在这样一个深夜,听沈星箩细说她当年经历的事,从中感受当年她的绝望与愤怒。
沈星箩已经平静下来。
后来她也想过,当年她的问题是自己的懦弱跟胆小,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把自己的情绪倾泻在盛和洲身上,这对盛和洲来说本就是不公平的。
她把她自己的事跟盛和洲的事分得清清楚楚。
更关键的是,爷爷离开后,她就觉得她不配拥有爱,得到爱。
当年沈伟光去医院找爷爷之前,她先离开了医院,而她离开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盛和洲了,她想见一见盛和洲。
她走开了一瞬,却永远的失去了她的爷爷。
所以,她后来一直都在后悔,如果当年她不走开,如果她不去见盛和洲,沈伟光是不是就没有机会靠近爷爷了,是不是爷爷也能多活一段时间,至少能让她跟爷爷从容告别。
沈星箩不是不知道,沈伟光是有心算无心,就算她再怎么防备,沈伟光也总是能找到机会靠近爷爷。
最主要的是,她低估了人性的丑恶,她完全没有想到沈伟光能做到这个地步。
就算没有宋明洋在里面从中作梗,爷爷的事情同样也会发生,沈伟光根本不会放过沈星箩跟爷爷。
这个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除非爷爷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沈伟光。
盛和洲感受得到她的抗拒,他细想一番:“爷爷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是不是你去温泉山找我的时候?”
沈星箩一怔,“你怎么知道?”
盛和洲心道果然是这个样子,以沈星箩的性格,爷爷一生病,她肯定会长时间在医院陪护,如果她走开,只有那次她来温泉山路,时间上才对得上。
温泉山跟市区离得远,从市区的医院过来,一来一回怎么都要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这一瞬间,盛和洲把前因后果都理了明白。
他心疼到极点,像是有人拿一把刀把他的整个心脏都剜了出来放在烈火上烧了一遍,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的。
沈星箩这么多年,她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盛和洲柔声哄她:“那你弟弟呢?我上次看见你弟弟,他怎么了?”
早在上次之后盛和洲就查了清楚,沈星浩是个什么情况,但他还是想听沈星箩亲自说出来,说出来,才能证明在她这里翻了篇。
沈星箩怔然。
半响。
“我弟弟是脑瘫,出生时候遇到医疗事故,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终生只有不到十岁的智商,只能认识身边的人是谁,但是生活完全无法自理。”
盛和洲眼里含着鼓励看着她。
沈星箩鼻子一酸。
她咽喉涩然,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
她想让盛和洲离她远一点,沈星浩是她的责任,与盛和洲无关。
但这句话,在盛和洲灼灼看着她的视线里,她说不出来。
她终于靠在盛和洲怀里,放松自己身体,无声地哭了起来。
沈星箩历来要强,她在盛和洲面前哭的时候屈指可数,当年没想过要找盛和洲哭,现在也不会这样想。
但是成年人,就算崩溃了之后能拍拍自己再站起来,多少也希望自己在站起来的时候身边有一只手能扶她一把。
谁说勇敢久了就不会难过。
盛和洲轻拍她的肩,心里骤然一松。
他本还害怕沈星箩会在这个时候把他推开。
幸好她没有。
-
今夜无眠。
无眠的不仅仅是沈星箩,还有盛和洲。
沈星箩躺在床上。
床上被子松软,看来是经常有人在打理的,床单被套都是新的,花色跟当年的一样。
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氛味道。
也是她当年爱用的。
就仿佛所有的时光都在这间房子里被封存了起来,时间的流速在这个地方彻底静止,一草一木一物全都是当年的模样。
要维护时间的流速,不知道盛和洲付出了多少心力。
沈星箩翻了个身,不知道隔壁的盛和洲睡着了没有。
她当年在这个房子里住的时候,极少时间会睡这个房间,久而久之,这个房间就成了她的储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