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衍春温顺地应了一声，低垂的头将那眸中满满的嘲讽全部交付于地上铺着的一方厚毯，衍春满满摩挲着腕上的玉珠，心绪平静。
乾隆开口了，四周嫔妃纵然心中如何的不服也没了法子，纷纷行礼恭送着帝后二人联袂离去。
眼见那一抹明黄的衣角消失，娴妃慢慢起身，看了对面面色不善的贵妃一眼，笑眯眯道：“时候不早了，贵妃姐姐还是快些回宫中休息吧，不然伤了颜色岂不不美？”
又看了看她被帕子覆着的左手，意有所指地说道：“妹妹宫中倒有两味治外伤的好药，不如回头命人给姐姐送去？这样好的肌肤，若是留了疤痕岂不不美？”
贵妃冷哼一声，一面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地往外走，一面扫了一眼娴妃手中攥的皱巴巴的一方手帕，冷笑道：“这江绸洁白柔软，制成手帕倒是最好不过，可惜跟错了主子，此时也被人蹂、躏成如此模样。”
娴妃面色一冷，道：“不知贵妃姐姐几时竟也伶牙俐齿了起来？”
贵妃横扫她一眼，道：“论位份，你只是妃，而本宫是贵妃，位尊与你，你如此质问本宫，岂不算得上是以下犯上？”
娴妃面色瞬间不好看了起来，贵妃却只是冷笑着看着她，她心下一沉，咬了咬牙对着贵妃一欠身，道：“妹妹失仪，还望姐姐莫要见怪。”
贵妃冷哼一声：“本宫还当不得你一声姐姐。”
她自觉胜了一局，心中种种憋闷略散了些，只见她高贵的头颅高高地昂着，对着娴妃轻哼一声，然后转过身，扶着宫女的手，摇曳生姿、仪态万千地离去了。
留下娴妃狠狠一咬牙，瞪了四周看热闹的低位嫔妃一眼，眼见她们惊慌失措做鸟兽状散开，她却没觉心头气愤郁结散去多少，身边的贴身宫女低声宽慰两句，却被狠狠瞪了一眼，看着娴妃面部狰狞的样子，她也只能低了低头，不再说话。
咸福宫内后来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人禀报给衍春，衍春也不过当笑话一场看了，时值年下，她好大的一摊子事情，哪来的心思去管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虽说这些贵妃愈发骄矜自傲不比以往了，但娴妃却也失了刚入府时的天真脾气。
总归不过半斤八两，谁又能说谁失了本心呢？
这宫阙巍峨的紫禁城便是吃人的怪物！在这里，最后无非是两种结果，若莫失了本心入了魔障，若莫重拾本心无论未来。
命之一字，何其玄妙啊？
衍春轻笑两声，随即摇了摇头继续去看她那厚厚的一沓账本，她且还有得熬呢！
闲暇之时随手掐算，明年也是大选之年，倒也到了要给永琏寻个嫡福晋的时候了。
且大阿哥永璜也该婚配了，衍春也没什么心思再去仔细挑选，上辈子的伊拉里氏做的便不错，身家不显，性情温婉，这辈子便不改了吧。
倒是永琏的嫡福晋人选需要自己考虑考虑，毕竟没有上辈子的人选参考，但左右也逃不过满洲八大姓嫡支女子，而衍春闺中旧友或是家中嫂妹多是与八大姓牵绊不浅的，这便是满洲旧族联络有亲的好处了。
若说这一辈的女孩儿，身份配得上做太子妃的，衍春全都见过，且对品行如何心中也有些底，如此，倒也不会太过慌乱。
只看到时故人入宫请安怎么说吧，对太子妃之位有意的，总会拖了与衍春亲近的人或是自己入宫来试探衍春的口风的。
且衍春心中大许已有了个人选，只是还需要再斟酌斟酌罢了，这些个事情都急不得，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乾隆也不会给自己看重的儿子挑个身家不显、品行不端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担不起未来国母的大任。
想着乾隆这两日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衍春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这些年里的汲汲以求与心机算计，终于要有了定论了。
只是这定论一到，日后便少不了风刀霜剑了，且这原本最锋利的一把匕首也终于要指向中宫一脉。
乾隆本就是个看重权势的人，虽说立永琏为储是他自己的决定，但如今他步入中年，眼见即将衰老，永琏却成长为翩翩少年郎，被群臣交口称赞，他心中作何感想，衍春自己也是有数的。
而如今前朝富察氏势大，后宫中宫一脉稳如泰山，眼见被办逼迫着明立太子，乾隆的想来欣慰之余也免不了悲哀吧。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何况他一向自比圣祖，认为自己身体康健，寿数定然绵长。
考验，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剩下的三千字在一个小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