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夫人母女二人皆是震惊的看着阮梦芙,到叫她心中有些犯嘀咕,昨日她同她母亲说了后,她母亲也是这般,像是不知道同她说什么一般。
“郡主,您的意思是开办一所叫普通老百姓都能去读书识字的学堂,还不收他们的束脩?”柯夫人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是呢。”阮梦芙点点头,“夫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原以为他们知晓此事,该是第一时间就赞同的。
“郡主,我是觉着这学堂办起来,或许也不会有多少百姓会愿意来。”柯夫人慎重的开了口。
“这是为何?”阮梦芙不由问道。若是束脩的没有人来她能理解,为何免费的,却会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呢?
柯夫人叹口气,面上带着几分愁容,“读书能读到考取功名这是读书人的想法,可是一个学子十年寒窗苦读,所需要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籍皆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普通百姓莫说是买纸笔了,或许他们会觉着左右是学几个字,不如将这些时间拿来干些农活更好。”
柯夫人慢慢说着,一边打量着阮梦芙的脸色,说来她的想法实则是极好的,她从前也见过许多豪门闺秀,这还是她遇见的第一个说要让叫普通老百姓免费入学堂读书识字的。
或许她太过天真,从小养尊处优,从不为银钱发愁,也还不知人间疾苦。可这世上能有这份心的小姑娘,她这是第一回见。
阮梦芙低头想了会儿,这个问题她其实想过,但还没有想的那般深远,本意是想叫老百姓闲暇之余到学堂来识得几个字,如今听柯夫人这样一说,她似乎真的想的天真了些。
柯夫人见她不言语,只怕是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些,只是这件事要推行起来是真的困难,“郡主,您长在京城,没瞧过老百姓为了养活一家人,日夜劳作的艰辛。”
“可是咱们若是不试上一试,又如何能知道结局是好是坏?”
她不能还没有开始就放弃了,她既自己说出了口的话,就应该说到做到,哪怕最后失败了,那她也败的心甘情愿。
柯盈盈一拍手,“娘!我觉得极好,您从前不叫女儿读书识字,是因为您没有时间教导女儿。现在郡主在这儿,开办学堂,这个时节咱们又不用为将士们缝制军装,闲暇时间,我也想跟着郡主念书识字。泽哥哥从小就文武双全,日后成亲了,若是他想写字了,我连他写的什么都不认识,可不丢脸?”
柯盈盈说着说着,又提到了阮泽,柯夫人忍不住念叨她,“姑娘家家,怎好意思自己提到婚事?”
京中闺秀自没有自己将婚事挂在嘴上时时提及的,柯夫人担心阮梦芙将自个儿女儿看轻了去,便去看她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方才松了一口气。
“柯夫人,我是真的想试试,还请您助我一臂之力。”阮梦芙说的恳切。
“郡主的学堂第一个学生便是我了。”柯盈盈赶紧道。
柯夫人瞪了她一眼,阮梦芙赶紧道:“我有些想法,所以想要试一试,若是柯夫人愿意相助,自然是最好。”
她说的极其恳切,又带着十足的真诚,柯夫人看着她,犹豫了片刻,“郡主要臣妇如何相助,尽管开口便是。”
这就是答应了。
阮梦芙笑着点头:“我需要一处宅子,最好是在城东。”
城东是平民住的地方,比之其他地方更多的军中内眷相比,更多了许多当地人,也多了更多从来没有读书识字的普通人,也是上回受白道长蛊惑的人最多的地方。
“这倒是不难,还有其他一应需要准备的,郡主只管吩咐就是。”柯夫人点了点头,显然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再有便是寻学识渊博之人做教书先生之事了,阮梦芙打算她自个儿来找。
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脸色就有些疲惫,应该是腰痛难忍,又陪着她说了许久话的缘故。
阮梦芙办妥了事情,又不欲再让柯夫人因为她劳神,站起身来便准备告退,“柯夫人,您好好休息,我那儿还有腰痛的膏药贴,等回去我就着人送来。”
“劳郡主记挂,郡主用了午膳再走可好?”柯夫人忙道。
“盈盈,你代我陪陪郡主。”
柯盈盈心情好,拉着阮梦芙的手就往她的房间去了,“你难得来一趟,自然不能连饭都不用就离去。”
“郡主,我从前也习得几个字,你帮我瞧瞧看可好。”
阮梦芙没有不依的,她说来在京中时,还没有遇见过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家,这还是第一回被姑娘家这般对待,不因着身份带着对她的谄媚讨好,讨厌她便是讨厌她,喜欢她就是喜欢她。
她听着有了些兴趣,“是柯夫人教你的?”
“不,是泽哥哥。我娘时常要忙着带人缝补衣裳,还要去慰问牺牲将士的家眷,是没有空闲管我的。”
阮梦芙点点头,主将夫人不在边城,柳姨娘身份也不符合,只有柯夫人,是边城将领女眷中身份最高的,也只有她合适。将士家眷若是家中男人上战场人没了,剩下的家眷生活便艰难了起来。
“咱们这儿长大的孩子,从出生起便是一处玩儿,有时候吃饭不是在这家,便是在那家。”
“只是这一两年开始,我娘说姑娘家大了,就不能像以前那般整日里不着家了。”柯盈盈还有些叹息,长大有什么好呀,去年她还能跟在阮泽身后到处跑,今年她和阮泽相隔好几个时辰的距离,连见面都难了。
她忍不住发愁道:“我险些连泽哥哥的名字都快不会写了。”
她将那张写了字的宣纸递到阮梦芙跟前。
“郡主,你瞧,这是我写的字。你觉得如何?”柯盈盈说的忐忑极了,她这几个字都是练了好久,才写的有模有样,可到底是没有底子的,也不知道在从小就开始读书的阮梦芙跟前来到底如何。
阮梦芙慎重的将宣纸拿在手上,上头满满当当的写着一句话。
“盈盈要和泽哥哥永远在一起。”
一笔一划写的极其认真用力,每个字看起来都是方方正正的,第一遍的时候大概写着还有些忐忑,有些笔画还出了框架外,写到后头的时候越来越好,仿佛将整颗心都写进去了一般。
“郡主,你看如何?”柯盈盈见她半天不回答,还以为是自己写的不好。
“很好,作为初学者,能将笔画书写清楚方正,已然是不错。”她笑眯眯的回答道,还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交还到她手上。
“你不会笑话我,只会写这一句吧?”柯盈盈带着几分羞赧,大抵是因为这句话写的是她与她的心上人。
“不会。”阮梦芙想了想,“这是你的真心,我若笑你,那我岂不是不尊重你。”
“离学堂开办还有好几日的时间,我教你你几个字,你可以先练着。”阮梦芙又说。
柯盈盈忙点头,“那郡主可能教我写,平安归来这几个字?”
这话阮梦芙一听,便知道她是写给阮泽的。
她忙点了点头,拿着笔在纸上写下这四个字,想了想,又提笔多写了一段话,开始教柯盈盈慢慢写着。
送长公主回京的忧愁,就在这样的时光中一点点散去。
等着她用过午膳,回别苑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郡主,奴婢第一回觉得你有了傅少傅的样子,真像位先生了。”白芷在她身旁不停地夸赞道。
“我才不像傅少傅,他整日里拿着一柄戒尺,我瞧着他就有些害怕。”阮梦芙心有余悸,她小时候过于顽劣,可挨了不少手板子,若她当先生,她才不会手握戒尺,叫人害怕。
“不过柯姑娘倒是真不知羞,什么在一起一辈子都敢写在纸上,叫旁人都不好意思听了。”白芷自个儿说别人,自己却羞红了脸,这也难怪,京中姑娘大抵是不会这样做的,她们矜持受礼,像这样莫说是叫别人知晓她爱慕一位男子,便是私底下写这样的话都是不会做的。
阮梦芙轻轻看了她一眼,“从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柯姑娘能这样勇敢将这些话都说出来,你觉得不好吗?”
“她喜欢谁,她便会在意谁,这样坦诚的表达,我倒是很钦佩她。况且他们又是两情相悦的一对,又不碍着旁人的事,我觉着很好。”
“那郡主你呢?你喜欢谁?”白芷又问。
阮梦芙偏头看她,“你是在认真问我?”
白芷点点头,“自然。”
“那你慢慢想。”心腹婢女是个小傻子,这可真是太难了。阮梦芙不禁想着。
“郡主,你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奴婢怎么不知道?”白芷百折不挠的问道。
“因为你傻!”阮梦芙已经不想理她了。
“难不成是律少爷?”白芷狡黠一笑。
“可是郡主又不同他手牵手,旁人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你和他不过是路上的两个陌生人一样。”
阮梦芙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傻子是故意捉弄她。
“好呀你,竟敢捉弄我。”阮梦芙恼羞成怒,动手弹了一下白芷的脑袋瓜。
林女使站在她们二人身后,忍不住叹气,郡主好不容易养成的性子,可别在边城待着待着就会被带回去。
西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