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毒处抵达军营当日
白老将军亲自去迎,“华先生,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白将军。”华老头儿上前赶紧回礼,二人当年也是相识之人,此刻再见虽是在军营,却还是多了几分久别重逢之意。
“华先生为何此时才到?可是路上遇见了麻烦?”白老将军迎着他往里走,一边问道。
“因为为郡主看病,在边城多留了片刻,倒也无事。”华老头儿略略解释过。
白老将军这才没有多问,迎着他便往如今伤员待的地方去。
此时,年易安正按着一位整条右臂都已经呈现黑紫色的士兵,让军医替士兵将右臂切除。
“没了麻沸散,你能撑住吗?”军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实在是没办法,叫人能暂时感受不到疼痛的麻沸散用光了,可这手再不切除,手上的毒就会蔓延至心肺,想要再救已是来不及,最后的结果便是被火活活烧死。
小兵早已经痛到快没了知觉,听见军医询问,已经是胡乱的点头,看起来并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胡大夫,若再不动手,他就只能等死了。”年易安淡淡的开口,更加用力的按住了因为疼痛而挣扎的小兵,将他牢牢的控制在凳子上。
胡大夫到底是医者仁心,还是有些犹豫,无他,没有麻沸散,那就要伤员自个儿活活的忍受着手臂被卸下的痛。
华老头儿进来之时,见着的便是此景,他一眼就瞧出来,这小兵命在旦夕。
他还未上山,又见那一直按着伤员的年轻人拔出了手中的佩刀,低声一句忍着,眼睛都没眨一下,按着胡大夫指的位置,将伤员的伤处一刀砍下,血瞬间喷涌而出,那年轻人动作迅速,极快的将伤口的血止住,再配合胡大夫用草药将伤员伤口敷上。
伤员痛的忍不住叫出了声,便连胡大夫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此刻脸上都带着不忍,只有那年轻人,脸上表情不曾换过一下。
不知是谁在外头大喊了一声,“京中送来的药材补给到了!”
胡大夫嚎了一句,“怎么不早些讲!”他不满的转过身便见营帐门口处站着一位老人家。
“您是?”胡大夫不由得上前询问。
“老朽姓华。”华老头儿轻轻开了口,一边上前检查着方才的伤员伤口处。
胡大夫大惊,“您便是司毒处那位华司正?”
华老头儿点了点头,手上没停,一边又问向沉默不语的年易安,“就是你提出来切除伤口,止住毒素蔓延的?”
“是我。”年易安有些不解,“您认识我?”
“来的路上听说了。”华老头儿重新将伤员伤口包扎一番,“你这条命全是保住了,若是再晚一刻,毒就进了心脉,有药也无用。”
伤员眼睛泛红,忍住手上剧痛,“我没了手,就是废人一个,留在军营只会拖累旁人。”
“人生还长着,别泄气。”华老头儿安慰他。
“你随我来。”等安抚好了伤员情绪,华老头儿冲着年易安招招手。
“你可知为何我一来就寻你?”走到人迹罕至处,华老头儿问他。
“晚辈不知,还请华老明示。”
“明心丹,你从何处得来?”华老头儿脸色徒然一冷,带着几分审视。
“华老这是何意?”年易安看着他,表情波澜无惊。
“你和霍光是什么关系?”华老头儿又问。
“那是我祖父。”年易安没有犹豫,直接回道。
华老头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带着笑意,“好小子,幸好你答的快。”原来霍光也就是霍老头儿特意给他写了一封信,叫他到了边城第一件事,就是帮忙问问年易安,他认不认这祖父二字。
“别怪老朽这般,实在是受旧友所托。”华老头儿也有些汗颜,这么多年不见老友,还被托付了这样胡闹之事。
年易安哑言,想起那两位远在滇西的老人家了,不过片刻,他忽然想明一事,二位老人早就隐居竹林多年不同外人来往,这回特意给旧时有人写信,只怕也是为了他。
他心中一暖。
“多亏了你在此处,叫我知晓旧友还安在。”华老头儿颇为感慨,隔着千山万水,不是特意传信,只怕到死,他都不知道旧友故友还在不在世。
华老头儿本是受故友所托,前来见过一回他的孙子,此刻忽然又想起一事,“你同城里头那位郡主是什么关系?”
年易安忽然抬头看他,“您今日见了郡主?”
“不错,她身旁女使请我去给她看病,有缘见过一面。”说来此事也有几分缘故,他本应该直接到军营的,可是那位郡主身旁的女使执意请他去替她家郡主看一回病。
他有些感念此人忠心,也就在城中多待了片刻。
“她病了吗?”年易安心生了一分紧张,连脸上也带了几分焦急之意。
华老头儿见他面上表情终于变了,方才替人砍断胳膊,手起刀落,血溅了一身都不曾变幻过的脸色,却因为担心一个小丫头的安危而大变,这着实叫人吃惊,大笑了几声,“这倒是不曾,不过我终于知晓她那方银丝绕的帕子是从何得来。”
“郡主是位好姑娘,我听说她还在城中免费开办了书院,有这样心性的姑娘不多见。”虽只见过一面,华老头儿倒是难得对只见过一面的小姑娘心生好感。
但他又秉着长辈的心忧,“知霍光后继有人,我心生欢喜,将你看做自家子侄,我有话要问你。”
“华老您说便是。”
“你祖父可知你心悦皇帝的亲外甥女?”华老头儿话风一转。
“换句话讲,皇帝可知你是霍光的孙子?”
年易安沉默了。
“你别怪我有此一问,当年你祖父叛逃圣教相助朝廷,可当今皇帝依旧不喜他,只因为他真无做过错事,这才饶过他一命,可你祖父有位亲弟弟,却实因为跟随圣教作孽而被皇帝赐死,他虽是罪该万死,可在你祖父心中,那毕竟是他亲弟弟。”华老头儿缓缓道来。
话说到这儿,年易安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话。这也是他的心结所在。他和阿芙之间隔着的不止是地位阶层,还有他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