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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啾明显能感觉到她话说完,对面的小姑娘慌神了。
她紧紧扣着杯壁,看着她的视线半垂下去,慌不择路地躲闪,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落脚点。
“我的时间很充裕,你不用着急,可以慢慢说。”怀啾很有耐心,说完让服务员过来,又点了块慕斯蛋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怀啾真就不催她,慕斯吃了三分之一,女孩儿终于开口了:“总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我来问,你回答。”
岑念咬了咬唇,点头。
怀啾放下叉子,擦了擦嘴,“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离婚了?”
“……嗯。”
“因为什么?”
岑念手攥成拳,眼中闪过恨意,嗫嚅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怀啾神色淡淡,又问一遍:“因为什么?”
岑念深呼吸一口,“因为她出轨。”
“小时候她还打你是吗?”
“……是。”
“你恨她。”
怀啾的这句话像一把钩子,钩出岑念对童年的所有回忆,她沉默片刻,低声说:“对,我恨她。我恨她在我爸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厮混,我恨她因为我是领养来的孩子就对我斥责打骂……总监,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从前是怎么对我爸、怎么对我的,我更不懂我爸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就是最后她说要离婚,还要我爸把大半共有财产都分给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明明是她欠我爸的,她欠我们家的!凭什么厚颜无耻向我爸索要完救命钱,现在我爸躺在病床上受折磨,而她转头跟另一个男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她有什么资格?!”
“所以,为了报复她,你就去做当初她做过的事情,勾引她的丈夫?”怀啾搅动着杯子里剩下的小半杯拿铁,语气喜怒不辨。
“我没有!”
怀啾抬眸看她。
岑念握紧了双手,指甲抠进皮肉里。
咖啡店里开始放起轻音乐,许是这音乐声将她的情绪稍稍抚平,她的手略微松开,声音疲惫而屈辱:“我只是很愤恨,没忍住就去找她讨要说法……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回去后跟她现任丈夫说了,隔天她丈夫就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不要再去纠缠他妻子……”
怀啾垂下眸,精致的小勺子搅动时碰上杯壁,叮咚作响。
“仅仅只是这样?”她淡道,“既然他给了你钱让你不要纠缠,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看见他还主动找你?那个时候你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吧?”
“……只是让我不要纠缠她妻子的交易完成了。”
“叮”。
磕碰的声音猛然放大一下,随后停了。
怀啾看向她,眸色微冷:“什么意思?”
岑念说到这里,已经没了强烈的情绪起伏,神色木然:“他让我当他的情人,说会给我足够的钱让我爸治病。”
轻音乐舒缓。
人声沉寂下去,长久沉默。
怀啾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合适。
岑念眨了眨双眼,把被沉默逼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她又说:“总监,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但我从来没想过通过你去做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去工作室实习,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我也从来没把你看成什么样的人,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你很好、很温柔,只是我……”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颤意:“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随时都能……断了我爸的治疗。”
“而且我也真的在想,或许我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方云舒。”
女孩儿的泪落进杯子里,被几乎没动过的热可可吞噬。
音乐换了一首。
又一首。
怀啾松开手里勺子,把已经凉掉的拿铁推到一边。
“岑念,你多大了?”她问。
岑念擦掉冒出来的眼泪,声音闷:“十九。”
“十九啊……”
怀啾靠在沙发里,咖啡店在二楼,她转头望向窗外,脚下行人稀疏,抬头望过去,眼前的视线被前方的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遮挡,只能将视线抬到最高处,入眼是云层薄淡的天空。
“十九岁,已经成年了,”她缓慢地说,“该清楚自己做出的选择会承担什么后果,也该学会思考这样的后果是不是自己承受得起的了。”
岑念愣住。
怀啾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吃完剩下的慕斯蛋糕,问她:“方便的话,能带我去探望一下你父亲吗?你放心,我不会说多余的话,只是单纯作为上司,对员工的一点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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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啾再一次来到医院。
这是九滨最好的医院,岑念说为了转来这个医院得到更好的治疗,家里的积蓄都快被掏得见底,她上大学后她家的房子就卖掉了,她平时住在学校,节假日就待在医院。
“那这之前呢?你又要上学,你爸没法出去工作,治病的费用怎么维持的?”怀啾问。
“上大学这半年我一直在兼职,我爸精神好的时候会在网上写点文章赚钱,”岑念道,“我大学之前,基本就靠着家里积蓄和向亲戚借的钱勉强撑着。”
两人说话间电梯到达相应楼层。
怀啾看了眼电梯显示的数字:“你上次不是在这一层下的。”从这层开始就是单人病房,她记得上次发烧时就在这层打点滴住了一夜。
岑念点点头,抿了抿唇,“也是……他给我爸转到这层来的。”
怀啾微顿,没说话。
出了电梯口,岑念带着她往右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