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个最直观的例子,去年跳河自杀的女孩,不就是因为网络上视频带来的侮辱吗?就因为那么多人都指控她偷窃最后承受不了脏水,干脆留遗言自杀了吗?可后来有人说她什么?师姐你也看见了,一句太脆弱就能把所有的事儿给轻飘飘带过了。”
“可官司到底是赢了。”
“对,是赢了,赔了几十万。可什么时候,人命也能靠金钱来衡量了?如果真的可以靠钱来衡量一切,那我们为什么要学法?为什么要当律师?就为了给当事人要个补偿,然后从中分个提成吃一口人血馒头吗?”
“迟来的正义,可能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这点微不足道,就是他们活下去的理由了。你看看还躺在床上的曲茗和徐昌明,别说这次的起诉人可能高达十个百个,就是一千个,我也要追究到底!”
“……”师姐沉默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话,“辞宿,你说的对。”
挂断电话,穆辞宿靠在墙边突然觉得十分疲惫。他有一句话没对师姐说过,其实曲茗和徐昌明的绝望,他完全感同身受。
上一世被时锦陷害到了没有翻身余地的时候,什么脏水都被泼过。画条漫讽刺他、p遗照、简单的辱骂全家、私信骂他为什么不去死,这些都已经是最简单的内容了。线下人肉,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穆辞宿记得清楚,那时候老房子被收走,穆辞宿不得不找个新的落脚地。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不到一千,只能找一个最普通的小招待所暂住。
可惜他长得太好,身份证一拿出来就被认出来了。
“啊!是那个黑心律师,骗了小姑娘把人害死的那个!”
“我也听说了。老板娘,这样的可别放进来。”
当时老板娘怎么说的?“呦!还是个出来卖的小兔子吧,赶紧滚!我怕你看上我爷们。”
一盆脏水泼在身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穆辞宿已经想不起当时的狼狈了。但是那种被万人唾骂却无法解释的绝望他却能记得一清二楚。
即便这些都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对于那些人来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任何谣言,第一遍出现的时候,无锤叫做谣言。可当他们第二次被提起的时候,即便依然无锤,也是实证。谁让之前就有这些风头呢?别说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就算满身都是嘴,都说不清楚!
甚至到了后面,穆辞宿碰见打脸系统开始逆袭之路之后,一度拦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的专业性,或者是时家的权势滔天。而是穆辞宿心里对人的本能的恐惧。
是的,穆辞宿一度不敢和人接触,甚至带着面具,都觉得能看到对方心里的嘲笑。就包括现在,他能够毫无芥蒂的给那些寻求庇护的受害者一个拥抱,到底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不想让他们步上后尘,还是因为自暴自弃后为了掩饰自己的畏惧而带上的温柔的假面?
可到底一切都过去了,重生之后,他已经没有任何遗憾。穆辞宿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不应该一直缠绕自己的情绪摒弃掉。简单的整理了衣服之后,他慢慢走出小巷。招手叫车,直接回了燕京法律援助中心。
只一个晚上,他会把一切证据全部收集保存齐全,明天一早,他会先带着证据去公证处公证,然后就在师姐所在的区立案。
在开始取证之前,穆辞宿仔细的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妥当。
曲芳斋案子里那个买错桃酥的后勤其实很好找,让傅昭华去一趟就可以。而曲茗的案子在确定立案之后,他会直接给个人发律师函。之后就是等待开庭了。而在曲茗一案等待开庭的过程里,他完全有时间继续曲芳斋后续案子的调查。
看起来好像很忙碌,可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同时接几个案子,这种节奏,他早就十分习惯了。
确定好后面的工作流程,穆辞宿开始继续手里的工作。今天晚上是个不眠夜,比起空泛的安慰,穆辞宿要先给曲茗和徐大夫一家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燕京公证处刚开门就接到了一个证据类别繁多且数目巨大的案子。
“麻烦了,我要赶在下午法院关门前立案,所以辛苦各位了。”穆辞宿语气恳切。
公证处几个公证人员也知道昨天一天发生的事儿。两条人命,的确要谨慎以待。
这可以说是公证处最忙碌的一个上午了。所有手头没有急活的公证员都过来帮忙了。有其他做公证的客人路过,看见之后十分诧异,多问了一句,在得到是关于昨天自杀的两个小青年的案子证据公证的消息之后,都忍不住咋舌。
“以前看过明星发律师函谴责八卦营销号造谣,这个弄这么多证据是要告多少人啊?”
“不好说,可能涉案的,只要传播符合条件,穆律师都列为被告了。”
“……”问的人瞬间懵住了。
转发五百这个数目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比较难以达到。但是浏览量五千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尤其是微博那种地方。实时热门的点评,只要你稍微有点不同,五千还真的挺容易的。有人忍不住登录微博查看自己的情况,想看看自己有没有针对这件事说了什么不实言论。
而穆辞宿的这次动作也很快被传到了微博那头。
“得了吧!咱们是匿名,谁知道谁是谁?就算说错了,不也是第一个人带的风向吗?谁传错的说谁,找我们干什么?”有人这么自我安慰,甚至觉得删掉了之前发布过的评论和微博就能查无此事。
可惜,他太天真了。
下午四点四十五,穆辞宿微博更新动态,只有一张打码的图片。而这张图片,却让那些所有推动这次事件的键盘侠们,全都心里发慌。
是法院立案回执。穆辞宿真的告了,并且不是他们脑补的那种寻找不到人,而是完全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寻找到他们每一个人!
穆辞宿告了微博,下一步,开庭后,根据法律流程,微博必须将所有涉案人的资料完整的交到法官手里,与此同时,穆辞宿会把他们所有人,一起列为被告。
一个也跑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大家昨天的留言了,忍不住想说点自己的看法。话放在前面,不是卖惨,只是说一些事实。
我在去年的12月份,今年的1月份,5月份,都自杀过,但是没有成功。三次都是无意识的,都因为同一件事,网暴。一件是因为一个虚假的调色盘,以及一个被n多人写烂的老梗,然后掐我抄袭,上架子当天被刷了不知道多少条负分。一个匿名挂我的,就是同频作者。可笑的是,我当天就出了反盘大纲和编辑聊天记录,以及所有鬼怪梗涉及的灵异传说或者来源。结果呢?我不管,你就是抄了,整整刷负刷到我快完结。直到对方作者粉圈翻车了,被嘲讽的时候,才有人拿出来我的事情作为佐证,看!这个人干了什么什么极品事,还欺负过小透明作者。不瞒你们说,哪天我的微博,头一次有那么多人来,私信收到那么多人安慰,每个人都感叹,啊!你真的足够坚强。可实际上呢?直到刀子真的捅在身上了,鬼门关里走一趟了,捡回一条命我才知道我他妈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二次,今年五月份,因为我在文里写了一句中药缓解戒断反应,以及国家在主角的举报下取缔了一个私人违规戒丨毒丨学校,然后就变成了我污蔑国家戒丨毒丨所,我弘扬中药戒毒。之后我文下,两天之内被刷了好几千条负分。每一条都是我罪大恶极,带着大道理告诉我,我就是个罪人,我污蔑中医,我污蔑了国家戒丨毒所,我已经去死!
你们知道光是碧水阅读量是多少吗?还不算上兔区和闲情。他们连我的文都没看过!没错,都没有看过!不知道什么内容!就众口一致的来给我刷负,微博私信骂我。
我当时收到最恶毒的一条微博留言是这样的,这个作者的文我一个字都没看过,但是我就恶心她,幸好有这件事,能让我光明正大的骂一骂。
我一开始是能够控制的,就这一条艾特转发,我当时心态就全崩了。崩到什么程度?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多罪大恶极,甚至连不知道我的,都能这么讨厌我。具体失控后发生什么,我不想说了。我甚至不想回忆那两天都发生了什么。
最后,是我的疗愈老师告诉我,我才知道可以打官司。可真正官司打起来,却比被网暴的那一刻还要绝望。
知道打一个网暴的官司要多久吗?刑事自诉案件,从开始打,到求证,到最后开庭,反复增加并列被告,到最后出结果,至少一年,这都是快的,中间一旦有点差头,两年都未必能扯皮明白。
可实际上,到那个时候,真的有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呢?那些人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什么攻击我,甚至连他们是不是攻击过我都不知道。
今年大概是八月份把,我收到一条特别恶毒的留言,我挂假条请假,说自己病了,大夫不让写。然后那条留言大概内容是这样,太好了,一直病着别好,省的我总在首页刷到这个作者写的烂文。
看见了吧!这就是现实里的网络暴力。而我身上发生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我很多基友不同意我来写这个案子。因为共情太深了,很多时候写完我自己根本走不出来。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反而写的很慢。但是我还是想写出来。第一,我希望所有看见这个案子的读者,如果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要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如何保护自己。死亡解决不了一切,但是活着,至少能够等到公平。第二,不知道全貌的事儿,别轻易下定论。是或者非,咱们国家是没有律法了吗?舆论可以带起热度,但是过度且不适当的舆论,却能送人去死!
抱歉说了这么多,算是解释,也算是有感而发。打扰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