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鼻间酸涩,眼花耳鸣,浑身的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让她冷得直哆嗦。她的身子只有一侧是暖的,正是萧泠儿哭得形象全无,紧紧抱着她。她嘶声大喊着:“都给我遮好了,一丝缝也不许露!”
她心里一紧,这才想到,自己和那木景瑶争夺花灯不成,用竹钩勾打了起来。本来是势均力敌的,可也不知木景瑶那头谁帮了忙,力气突然变大,她本就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这一下脚上使不上力,一下子栽进水里了。
她仍记得池水清澈,她仰面跌进去时,还看得到萧泠儿惊惧的神色还有漫天的霞光……
后面的事呢?她今日穿得如此单薄,千万不能……
她心里一紧张,连忙低头,只见身上密不透风地裹着一个暗红披风,这披风厚重,纵然已经被水氤湿,也全然看不到一点逾礼之处,这才松了口气。
察觉到她醒了,萧泠儿这才又哭又笑道:“苏小花,你这个笨蛋!你醒了?你要吓死我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宫人抬了一张青床进了帘幕,忙道:“三姑娘,叫郡主去暖阁里吧,不然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萧泠儿这才松开她,随着众人一派兵荒马乱地将她送去了贤贵妃的暖阁,又是换衣衫,又是宣太医,又是送姜汤,如此折腾一番,贤贵妃又来看过,将萧泠儿叫出去骂了一顿才算完。
苏茉喝了两碗姜汤,这才觉得心口有了一丝热气,她看到萧泠儿在旁边坐立难安的模样,低声道:“我都没事了,你怎么还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萧泠儿抿着嘴,嗫嚅道:“都是我不好,我该拉着你的……”
“不关你的事,谁知道那木景瑶使诈!”苏茉没好气道,“我回头非要好好折磨她一顿不可!”
萧泠儿听了,竟然一声未吭。
“咦?这是怎么回事?你竟然没响应我,难道方才贤贵妃娘娘一顿骂,骂得你悔改了?”她笑着打趣好友。
萧泠儿竟然幽幽叹了口气。
苏茉实打实地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对么?是谁救的我?那披风又是谁的?他……他是不是看到我……”
萧泠儿咬着嘴唇,一脸心虚。
“你快说啊!”她急得大叫。
“是……”萧泠儿蚊子哼哼似的报了个名字。
“什么?你说清楚些!”
“是王行云!”她闭着眼睛叫了出来。
苏茉简直如遭雷劈。
她呆愣了一瞬,随即连珠炮般道:“怎么是他!怎会是他!你不是说他不在宫中么!他又从哪里冒出来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也气死了!”萧泠儿见东窗事发,心想由她来说,总好过日后苏茉从别人嘴里听来,索性竹筒倒豆子全招了,“但是你一掉下去,大家都围拢过来,那会凫水的宫人一时挤不进来,郎君中,好像也没有熟知水性的……然后……然后那个王行云,就抓着一个披风跳下水去救你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就……裹着你,给你抱进帘幕里了……我也赶紧跟着过去了……”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了……”萧泠儿眼睛乱瞟。
“萧泠儿!”
“嗯……我说了你可别气!”萧泠儿揪着帕子一脸痛苦,仿佛溺水的人是她,“你被捞上来,都没气儿了,冷得跟个死人似的!然后那王行云,就……就在你……嗯……胸口……压了压,然后呢……又……又往你嘴里……吹了好……好几口气……然后你吐水了,就又活过来了……”
苏茉听了,只觉得天崩地裂,乾坤倒转,一头栽回了床上。
难怪方才贤贵妃进来只骂萧泠儿,看着她却一脸神色紧张,她就知道有鬼!她就知道出了篓子!
萧泠儿生怕她想不开,哭丧着脸道:“你……你别怕,你既然不记得了,那王行云也叫我不要和你说的,那咱们不如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苏茉低声尖叫,“我很想当做没发生过,可是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抱着我进了帘幕!”
“只是看到你进去了,没看到别的,王行云把除了我之外的宫人都撵出去了。”
“……我完了……”苏茉显然没听进去,她直挺挺地横在床上,“我要死了……”
“呜呜呜,不会的,你千万别想不开……”萧泠儿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萧大姑娘!又不是你被他……你哭什么!难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萧泠儿闻言嚎啕起来:“哇哇哇,那其实……刚刚我长姐同我说,你被王行云抱进帘幕的时候,刚巧陛下来看到了,你……你怕是又得嫁给王行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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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说得好: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俗语又说得好:倒霉他娘夸倒霉——好倒霉!
苏茉龟缩了一年养精蓄锐,万万没想到进了一趟宫,前功尽弃,回到家好好挺了几天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