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归胡走到端望曦二人身边,伸手替他们把脉,端详片刻才放心点头,道:“无碍。怕魔尊给你们下了魔蛊。”
见周围无外人,他收敛了灵力,风雪又起,狂风复来。
“……万剑宗?”端望曦后知后觉,迷茫地道,“同万剑宗有何瓜葛?”
“万剑宗怎了?”慕容归胡问。
江曜灵生怕端望曦抢了先似的,急忙道:“那个,师兄,躺在那边的人,是明修尊!”
慕容归胡方才看到雪地上躺了人,未来得及细瞧,听他一说,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微讶:“公孙?明修尊早年是万剑宗弟子,但过于离经叛道,被逐出师门,万剑宗勒令门下弟子不准提及。这事儿早,你们二人不清楚再正常不过。”
“不过,我也有许多年,未见过明修尊了。”慕容归胡在公孙仲身旁蹲下,右手虚空一捏,掌中托起的青绿灵力,幻化成一藤细枝长柳,放于公孙仲胸前,“倒未曾想到,再见会是这番情景。万剑宗恐怕是容不下明修尊的,我暂且先带他回虫二谷吧。”
绿柳散发出碧绿灵光,替公孙仲挡住寒冷冰雪。
慕容归胡起身,道:“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罢。魔尊来修真界,滋事重大,说得越详细越好。”
他神色不见惊慌,从容温和。
见二人纠结皱眉,像是考虑从何说起,慕容归胡道:“不急,慢慢说。魔尊既然一路上隐瞒身份,必是有所顾忌。我暂且先用传送阵,将明修尊送回九天神界吧。”
——无论是撕裂时空,还是普通的传送阵法,对于活人,都是有所损害的。
轻者头晕目眩,重者呕吐发热,甚至会陷入昏厥。
所以,尽管撕裂时空对陆南川并无影响,他也不敢带着陆北泽跑得太远。
刚一落地,陆南川就伸手一挑,将鼻梁上面具摘落,道:“陆礞,那个告诉祁策‘牵丝戏’之法的声音,是易了声?”
他本想问第四座通魂桥是怎么回事,但陆礞明显对自己抵触不已,便不提了。
“自然。”陆北泽道,“以浓雾覆面,以旁音改声。而且,祁策似乎认为,你认识这人。”
陆南川不以为然:“九天神界上,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基本都能瞧个脸熟。就算是‘离渊帝尊’,九天神界的重要角色,也看了个七七八八。靠我认识这一点线索,想要找出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你终于信我了吧?”
“信什么?”陆北泽道。
陆南川斩钉截铁:“凡间真的有用这种邪门方法,来修炼灵力的散修!”
陆北泽:“……”
陆北泽:“嗯。”
“抱歉。”陆北泽道,“错怪你了。”
陆南川脚步一顿。
“但,不觉奇怪吗?”陆北泽沉声道,“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像是推到我们面前,让我们看到。”
陆南川道:“奇怪。奇怪又能怎样,人在暗处我在明里,就算被他牵着鼻子走,也只能先认下。等真找到幕后那人,我定要好好同他‘对谈一番’。要沉得住气啊,等个三年五载的,这可是你当年教我的。”
前方,一片草丛,在星光下摇曳。
天上无月,银河渐落。
陆南川索性就着双手交叠脑后的姿势,平摔而趟,眼眸晶亮地看着万里星河。
星辰倒入他眼里,光影闪烁。
陆北泽立在他不远处,皱眉,白衣被晚风吹起。
不远处,几盏照心灯散落。
“还在想是什么时候?三清真君啊,你这记性,不如以前那个小仙君呀。”陆南川看到他那认真思索、却顾忌脸皮不愿直问的样子就想笑,“沧海斩白龙那时,挺早的了——你才二十五,刚下山那年,记不清正常。”
未料,陆北泽道:“记得。”
陆南川道:“嗯?”
陆北泽道:“但我没教你‘尽杀了他’。”
陆南川:“……”
陆礞怎么听到这句话了?!他当时不是随口一说的吗???
他他他他当时还听到什么了???
陆北泽上前两步,低头,看陆南川,道:“起来,走了。”
“躺会儿。”陆南川随意咬了根草,“不走。”
他隐了魔纹,摘了面具,满脸笑意,眼中倒映漫天星辰。仿佛又是当初陪伴陆北泽走过无数岁月,一道看过无数风景的少年。
清风骤歇,这下修界也有春秋冬夏,草木虫兽。
此时夏末秋初,夜微凉。
远处树梢蝉鸣忽起,群奏齐响。
陆北泽像是有些头疼地伸手按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头痛欲裂。
“陆礞?”似乎是陆南川的声音,有几分焦急,“你怎么了?”
陆南川半支起身,接住身形踉跄的陆北泽。怀中人又几分颤抖,胸口起伏,本来冰冷的手脚也滚烫着。
陆北泽不语,陷入回忆。
……
四百年前。
万剑宗。
“躺会儿,不走。”陆南川在雪地上打了个滚儿,道,“五年一下雪啊!万剑宗好不容易才又落雪一次,就不能等雪化再出宗门历练吗?”
陆北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不,能。”
“好吧好吧。”陆南川无奈地挺身站起,也不拍干净雪,道,“走吧。哦对,有不少人要送行,我先变为魂体吧,不能被人看到了。”
说着,他身影变得半透明,只有陆北泽能看清这晃悠来、晃悠去的“幽灵”。
而且这幽灵还颇为不安分,在送行的长老身后做鬼脸,或是倒挂在万剑宗气势磅礴的南天门上,把自个儿当作秋千晃来晃去,百无聊赖地听着长老送行辞令,为底下需要一脸认真的陆北泽掬一把同情泪。
辞令冗长,陆南川听烦了,跑到破军长老身后,一只手竖起两只手指,给长老添了个兔耳朵。
陆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