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过后,见魔兽群如潮水般退去,伤亡惨重的雇佣兵们几乎是瘫倒在地,谁也没力气去管全身是宝的魔兽尸体了。毕竟这是角斗场以重金购入的噱头,如今一死也就价值大跌,血本无归了。
“影子”趁人不备,坐在渐散的白雾中摸索,很快便找到了被强森砍下的巨蟒头颅,小心翼翼地拔下了两枚尖锐的毒牙,顺势摘走了毒腺,用于将来锻造一把淬毒的匕|首。
在签订契约时被设计、被迫参加“终极挑战”后,他连胜八场,累积的奖金却全押在角斗场手中。若是此番侥幸逃出生天,这笔巨额奖金自然是泡汤了。被角斗场役使数月,历经生死,却毫无进项,他可不愿一贫如洗地离开。所以顺手牵羊,取走斩杀中阶魔兽所获的战利品,也算是小小的弥补。
在方才高强度的团队作战中,即使有三块能量水晶的碎片作为补给,凯文的精神力也被抽空了。如果将无属性与光明属性的能量视为他手下的兵卒,大脑思维作为发号施令的统帅,那么精神力就是连接两者的关键。一场令人身心疲乏的鏖战,足以将精神力消耗一空。
凯文懒洋洋地靠在洞狮的身上,进入冥想状态。雄洞狮暴躁地朝靠近的雇佣兵挥爪子,又不耐烦地晃着尾巴,驱赶在它腰间摸来摸去的女矮人。后者身高有限,踮起脚也只能摸|到洞狮的脊背,却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强森与艾迪两兄弟顺着连廊,走到连接观众席的通道口前,与疲惫的雇佣兵交谈片刻,后者便放行了——兄弟二人本就隶属于男爵,与角斗场无契约,此时想要护主离开实属正常。
凯文睁开眼,看着这一幕,忽然回身对折腾着洞狮的女矮人道:“趁这个机会,你也走吧。”
女矮人眼皮一跳,茫然地顺着通道,看向观众席与通往地穴之外的出口,神情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被人类囚禁在此处后,她时时刻刻念着故土,想要重获自||由后返乡。趁着这场骚||乱,角斗场秩序不存,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见矮人意动,凯文摸了摸洞狮的脑袋,开口道:“把它也带走吧。”
“可以吗?没问题!只要那些雇佣兵不阻拦,我一定带它返回原始森林!”女矮人拍着胸脯保证,双颊红扑扑、双眼亮晶晶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凯文失笑,不厌其烦地交代起了洞狮的习性:“……它喜欢散步,如果能在阳光下更好。不知为何,它总是骨折,要避免近身作战。平时多喂点生肉、大棒骨与牛奶最好。”
看着善良热心的矮人连连点头,凯文心头一动,温言道:“玛西亚,能帮个忙吗?”
女矮人骄傲地扬着下颌,依然是那副大包大揽的可靠模样:“你救了玛西亚,就获得了矮人的友谊,有什么就说吧!”
“你看那排离开地穴的通道,右边第二个通向岩石酒馆,途经一条青岩步道,两侧囚禁着各种野兽供来宾观赏。步道底端的一间囚笼里,有一个年轻的、由野兽养大的兽孩。你的大火球应该足以打破结界,替我将他放出来,然后一起带到丛林中,好吗?”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玛西亚会照顾好他与洞狮的!”女矮人对自己的攻击魔法有信心,又是顺路解救与自己类似境遇的人,便一口答应了。
只是说完后,她好奇地侧首,问道:“你很在意他们吧,那为什么不自己照顾他们呢?”
“因为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凯文说着,起身带着女矮人与洞狮走到通道前,与雇佣兵们交涉了起来。
后者迟疑再三,终是冲着方才的战友情谊,趁乱将人放走了。想来等骚||乱平息后,再清点魔兽与奴||隶时,少的少死的死,也不差这两个了。
“照顾好自己哦。”临走时,女矮人依依不舍地向同伴挥手。
“好的,他们就拜托你了,多谢。”皆大欢喜的结果令凯文由衷地感到高兴,他笑着直面离别,目送着蹦跳的矮人与三步一回头的洞狮离开,寻觅自||由与故土。
“影子”将一切收入眼底,在搭档走回来后,他忍不住道:“那个兽孩与你毫无瓜葛,为什么要操心呢?因为善良与心软吗?”
“不光是因为同情,还因为他被囚禁在那儿,象征了人类的恶。”
“人类的恶?”
“巨齿鳄、暗影猎豹、死神蝎、食人蚁,角斗场展示这些危险生物,供来宾观赏,可以说是优越感与猎奇心态的体现。只因为迫||害的是其它物种,所以在人类的道德观上可以被接受。但兽孩的本质是人类,只因为他被野兽养大,就成为了笼中鸟,供人类用挑剔的目光指指点点,这是错误的。”
凯文认真地说着,湛蓝的双瞳如同无云的天空,明亮纯净:“之所以会有兽孩存在,是因为人类抛弃了他们,错不在兽孩的身上,他们并没有选择权。而角斗场能禁锢兽孩,也就会进一步,禁锢异族乃至人类本身,所以推开石门,呈现的就是一个血腥与杀戮的世界……跨越了道德的准绳,就会越走越远。”
“跨越了道德的准绳,就会越走越远……”低喃着这句话,“影子”压低嗓音,笑叹道,“难怪你不肯使用我的计划,直接暗杀一两个贵||族,令角斗场被查封。”
“那要权衡死亡贵||族的地位,考虑角斗场的金钱攻势,以及公爵会不会与其媾和等问题。一切建立在利益与人||治的基础上,就不好说了。”想到这些,凯文不快地挑了挑眉,找到上擂台前整齐叠放的白色斗篷,披回了身上。
他心中推测着:如果暗杀计划失之毫厘,角斗场未被关停,他们二人却被暴露了,那么这次的暴||乱可能发展为魔兽群突破雇佣兵封||锁,杀上看台血流成河,最终与野兽们一同脱困。而女矮人、兽孩和更多看客则可能被埋葬在这里,为这个幽暗的地穴添上更多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