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莫西懵懂地跟着进入客房,随后便见凯文无声地关上门,凑近自己,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我们需要在小镇停留,调查真相并解决问题,所以不宜与他们起正面冲突。不然作为跋扈的外来者,会受到镇民的抵触,劓鼻科克他们也能利用成瘾草药,胁迫众人排斥我们。为了融入其中,我会先做出妥协的假象,譬如购||买与服食那种草药……”
“什么?你要吃那……”蒂莫西瞪圆了眼,还没等他喊完,凯文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抵于墙边,凑于耳畔低声解释。
“别惊动了他们。你想想,他们对石英下手,不让我们离开,就是为了利用草药的成瘾性控制我们。若是我们拒绝到底,他们必然会玩出更多的损招。所以我会先服食草药,一来为了麻痹他们,二来则是确认药性,才能着手去调配药方,试着解除成瘾性。这不一定成功,但如果不亲身尝试,缺乏样本,便肯定会失败。”
蒂米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急迫地道:“不行!那种草害了那么多人,不能让它再害了你!”
“不是它害我,而是我主动试药,这都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反正不行……要试就我替你试!我来吃草!”
凯文一怔。他独来独往惯了,做事也雷厉风行,任何后果都由自己一肩扛,如今遇上个愿意为他承担风险的同伴,他的心温软一片。感动归感动,他还是用温柔的声线,坚持道:“这样不行哦。传话会走样的,总有疏忽之处,只有自己亲自体会,才可以完整地记录药性变化……你的好意我都懂,心领了。”
“可是……”人型黑龙不懂人类的话术,无法确切地表达自己的担忧与反对,记得脑门出汗。
凯文却竖指按住了他的唇,试图在有限的时间中交代完所有的事:“我不确定初次服用药草的致幻程度,最糟糕的就是完全失去行动力。到时就靠你将我带走了。不要住酒馆了,来不及搜查噩梦相关,就先将所有的行李打包,我们可以去农家大婶那儿问问,我见她家房间有多,或许可以出钱借宿。这是为了换个环境,试试对噩梦的影响。”
“乓乓”,客房的木门被踹了两下,外面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没啊?你们是在换衣服还是睡觉呢?”
“稍等,马上就好。”凯文高声回应,私下却用更轻更快的语调向同伴说道,“还有件事要靠你帮忙。我会在见到劓鼻科克后吸引注意力,拖延时间,到时你假装解手,去附近看看,如果发现了种植草药的田地,就将它附近不同的植物、昆虫都采集一点,最好还带点土壤。”
没等同伴发问,他便主动解释道:“万物相生相克,最好的情况便是附近有能克制它药性的植物。如果没有也不要紧,类似的生态环境下,彼此之间都有点关联,我需要了解整个体||系,才能更好地配药。”
说到这儿,他觉得不能再拖了,会被外面的监视者怀疑的。他飞快地取出在杂货店购||买的便服,为同伴换上,并将一个空布袋塞入其怀中,拍拍蒂米的胸膛,表示要做好准备了。
做完这些,他打开门,对一脸不耐的守候者慢吞吞地道:“换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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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没有骑马,以步行放松诸人的戒备。当他们横穿半个噩梦镇,来到一间牢固的砖屋前,便再次见到了劓鼻科克。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那张缺了鼻子的脸都令人毛|骨|悚|然。
蒂米因好奇而凝视的目光,令其感到些许不快,便没有邀请二人入内,而是直接摆明了意图:“二位看起来有点疲惫,睡得不好吗?要不要来点安神药?”
凯文看似犹豫了一下,缓缓地道:“它安全吗?没副作用吗?我看你们的镇民都削瘦极了。”
“那是因为长期睡不好啊。他们没钱,不能日日用药,自然就只能苦熬。不然你看杂货店老板,是不是就粗胳膊圆脸的?用得起药,自然就能睡个好觉,保持健康。”
对于对方偷换概念的说辞,凯文不置可否,反而提出了要求:“我想看看你们的药田,确认没用巫术之类的供养后,才考虑购||买。”
“巫术?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催眠术之类的,谁知道呢?”
见对方谨小慎微的模样,劓鼻科克嗤笑了一声,率领手下,带着二人向屋后的药田走去。只见那儿驻守着一群武装青年——显然,药田的所在是镇内公开的,他们没有遮掩,也不需要保密。
凯文在走动中甩手,以手背碰了蒂米一下,示意他可以开始行动了。
蒂莫西看着不远处的药田,吞了口唾沫,迟疑地不愿接受同伴的计划。见凯文的目光瞥来,严肃又坚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改变不了对方的决定,就像他并不那么了解凯文的过去一样。他们的关系就像单面煎的鸡蛋,一侧熟,一侧生。
这样的认知令他沮丧,看着同伴心坚如铁的神情,他还有些委屈与悲伤。最终,他只是撇了撇嘴,没有破坏凯文的计划。
对于他提出要解手的要求,劓鼻科克嫌弃地挥手,便有手下的年轻人主动将人带到偏僻处。
为了分散众人的注意力,不让他们过多地关注蒂米,凯文看着一大片直立草本植物,以讲故事般的口吻说道:“我记得有一个古老的宗教,会引领入会者食用裸盖菇,让他们见到旋转变幻、光怪陆离的世界,迷醉者们手舞足蹈,涕泗交加,声称自己见到了真神,裸盖菇便被封为圣菇。很多巫觋宗教或者精神领域都会运用致幻植物,譬如乌羽玉、死藤水、鼠尾草、三色牵牛和毒蝇伞等等……”
“你知道得倒挺多。”劓鼻科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摊了摊手,坦然地道,“既然你知道这些,那八成也猜到了——没错,这种植物的种子就是从南境流出的,我们在黑市高价收||购,为此还惊动了神圣骑士,差点被一网打尽。这样的好东西,回来提价出||售不过分吧?”
劓鼻科克语带讽刺地道:“这玩意儿被提纯后,供教会的大人物使用,你不会再怀疑我们用巫术害人了吧?”
凯文面色复杂地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钱袋,做出有购||买意向的模样,又开始东拉西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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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蒂莫西已经趁着解手的功夫,偷偷连根带泥地拔了一些植物,揣入布袋中,连灌木叶片都没放过。他视力超常,能轻易地在草丛中辨认出不一样的植株。当他发现药田附近有黑蝎子出没时,立刻眼前一亮,溜达了过去。
“那个屎尿多的家伙呢?还没好吗?”一位武装守卫向这儿走来。
“还没呢。”出于礼貌与避嫌,背对着蒂米的青年不耐烦的回首,凶巴巴地催促道,“问你呢,好了没?便秘了吗?”
“还没呢!”蒂莫西快速溜达回来,蹲在灌木丛后冒头,证明自己没跑。
“咦,你位置变了?刚才离我没那么远的。”
“我、我只是怕熏到你……”蒂莫西委屈巴巴地找了个借口。
武装守卫听到对方位置有变,立刻警觉了起来,一步步向其藏身处靠近。
“你过来干什么?不知羞!”怕被怀疑,人型黑龙脱下了裤子。
“看看你是不是想偷药。”
“胡说!谁要你们的破草了!”
“先让我检查了再说。”
眼见对方步步紧逼,蒂米急中生智,将血脉之力集中于尾椎处,化出长长的龙尾,于草丛中游走。
草叶倒伏的悉索碎响镇住了守卫,对方显然怕在草丛中遭遇毒蛇。就在他低头查看的刹那,蒂米靠盲感操纵龙尾绕过大半圈,于对方的侧后方发动突袭,以尾巴尖儿扎了一下守卫的脚踝。
“操!”武装青年一个后跳,拔剑便往草丛里胡乱挥砍。黑色的长尾早已麻溜地后撤,被龙收回体内。
“怎么了?他袭||击你?”
“不是,我好像被什么给咬了。”
“啊?”
“该死,不会是毒蛇吧!”
守卫顾不得再去搜查蒂米,而是后撤几步,脱下鞋子查看脚后跟。见到一个细小的血口时,他脸色青白。
“不对啊,就一个血洞,那蛇磕掉了一颗牙?”没被咬的显然更镇定些。
蒂米用完龙尾便拉起了裤子,指向药田,提醒道:“我看到了,一只黑蝎子从你脚边窜出,跑向那儿了,我抓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