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嘉十年,冬。
冬至这日,大晋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宁国公府里头也发生了一件小事儿。
前头入冬时,据说安康王凤安去慈宁寺修养,更是要小住一段时日。
在寺庙里头吃斋念佛,为祈求大晋来年的风调雨顺,等到腊八时节再回汴京王府,年里会在宫陪着太后娘娘守岁。
奇怪的是,这腊八还没到,如今不过才刚到了冬至,一向在外头名声极好且信守承诺的安王,他竟然带着人匆匆回京了。
不过安王回来就回来了,这也没什么。
毕竟以安王在大晋百姓心的地位,他可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在那些爱慕他的女人眼里,吃的估计都不是人间凡夫俗子吃的五谷杂粮。
而且那些家里头给他供奉长明灯,祈求他岁岁平安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这次安王回来,那般值得汴京百姓津津乐道,是因为往日安王虽然身子弱,但他在外头也是极为注重仪态,定不会轻易做出那不信守承诺的事儿。
偏偏这次安王他匆匆从寺里头回京,他是被人给抬回来的,那慌乱的样子,似乎外头有狼在撵。
当时安王的样子真的是好不狼狈。
他那一侍卫竟是如丧家之犬般,被人用牛车给推着匆匆送回来的。
侍卫狼狈不堪不说,那安王躺在牛车上头,浑身是血鼻青脸肿的,竟然连一顶像样的轿子都没有。
这消息自然是一瞬间传遍了汴京各处。
……
当凤灼华听得外头小丫鬟来报这事儿的时候,她才将将洗漱好,正在厅里用着早膳。
“噗……”当即她口含着的那口晏昭廷千哄万哄,才堪堪咽下去的半口燕窝羊乳羹,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呛了出来。
凤灼华惊得瞪大了眼睛,小脸咳得红扑扑得,竟连孕吐都忘了,抬就赏了那小丫鬟一碟子芙蓉酥:“这可是真的?安王被侍卫用牛车抬着回城的?”
小丫鬟欢欢喜喜的接了凤灼华赏下来的芙蓉酥,赶紧忙不迭的点头:“回殿下,是奴婢亲口听得二门处出去采买的婆子说的。”
那小丫鬟还想说什么,却是端着玉碗的晏昭廷极为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小丫鬟心里头一抖,赶紧闭嘴退了下去。
凤灼华凤眸瞪,这一下子孕妇的脾气又上来了,不满的嘴巴一噘:“这外头的消息不过是听了一半半儿,这会子听不全,本宫没了胃口。”
一早上的,晏昭廷好说歹说劝着,才劝着不过用了六口早膳。
平日里头他若是一个没盯住,除了一些开胃的汤汤水水,她竟是连一丁点儿米面都不愿意用的,再这般饿下去,肚子不见大,人倒是瘦了一大圈。
晏昭廷深深一叹,本来外头那些乱事他是不愿她过于去分心。
如今他回来了,自然有他在外头解决的,偏偏家里头这个千娇万宠的宝贝疙瘩,脾气一上来,他越发觉得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晏昭廷只好劝道:“你先好好吃饭,外头的事儿我让五谷过来与你说,他定是比那小丫鬟更为清楚的。”
凤灼华眸光亮了,她笑眯眯的看着晏昭廷道:“本宫那安皇叔被撵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狼狈样儿,是夫君你的?”
晏昭廷端着玉碗的微微一顿,却是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功夫,五谷便从外头进来,凤灼华赶紧乘逮着五谷好好的问一问外头的事儿。
她腹的胎儿已是将将满了个月,冬日里头衣裳穿的厚实,慎独居院子里又在晏昭廷的一通血洗下,里头固若金汤,加上这一个多月来晏昭廷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凤灼华也只能被拘在院子里头。
如今别说进宫了,就连外头的小花园她也是许久未去逛过,所以到现在宁国公府各房并不知晓凤灼华已有身孕的消息。
五谷口才极好,这一番下来说得绘声绘色。
原来月前,她与晏昭廷闹误会,她一气之下为了躲着他,便找了安王妃与虞家表妹一同去那慈宁寺上香。
这说来也不知是凤灼华运气好呢,还是她那日真的是那般倒霉。
原本这次凤安与太后慈宁寺相见,便是谋划着要怎么害了凤灼华去的,偏偏她却是好巧不巧的自己给撞上了。
这又加上太后与安王出宫私会,本又是晏昭廷做的一个局,他本来要以自己为诱饵让安王他们转移目标去的。
各种巧合撞在了一处,便就成了一个局局。
当晏昭廷得了消息,凤灼华带着安王妃和虞家姑娘去慈宁寺的时候,他便不得不停下之前的打算,因为他不能把凤灼华置于这场暗杀的危险。
所以他一路跟行,寺故意暴露行踪引得太后与安王不得不出面与他相见。
置于带大殿里头,太后问他的那话。
当初为了娶凤灼华为妻,以及他答应的条件,那些都是晏昭廷一早便布置好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他也能更加方便的布置人。
就在双方人马都准备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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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探虚实的时候,却是不想和安长公主那个蠢货,打算了所有人的布置。
她竟然派了人,趁着凤灼华不注意,要把她的婢女春山硬生生给活埋了。
和安这段自然是引起了凤灼华的注意,对于安王一行人来说,好不容易自投罗网的人,这更是打草惊蛇。
后来安王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人在慈宁寺的山路上,弄成一场意外,直接让凤灼华殒命当场算了。
安王一生只知算计,更是心思歹毒,但他全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凤灼华那个傻姑娘,竟然会为了保全婢女与虞家姑娘,直接让她们先走,更是把自己一人置身于险地。
她这做法虽然未曾与晏昭廷商量,二人之间的打算道真的是不谋而合。
若是凤灼华真的带上虞家姑娘与丫鬟一同离去的话,以当时的情况,晏昭廷恐怕也能分出精力保全她一人,至于其他人的生死,恐怕就没凤灼华那般幸运了。
所以那日晚间,半山腰处。
那场激战就宛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这些年间当惯了黄雀的安王,却是在这次摔了一次大坑。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先帝留给他保命,前世被他用来刺杀帝后的那批暗卫里头,竟然早早的就混进了晏昭廷的人。
那人更是一路顺畅,成了他暗卫的统领。
这一场伏击几乎是伤了安王身后一半的力量,偏偏因为那日深夜凤灼华闹变扭,从山崖间跳了下去。
山崖边的血迹,一路往下被压倒的枯枝落叶,以及压底下一大滩粘稠的鲜血,这真实发生的一切,都让凤安信以为真,这次的刺杀非常成功,只是山崖险恶,一时半会找不到尸体而已。
就是这么虚虚假假的巧合下,等凤安得了暗卫叛变,晏昭廷黄雀在后,凤灼华一行人已经安全回到汴京城的消息时,那时已是日之后。
事成定局,这一切自然是全部都来不及的。
听得五谷这一番叙述,凤灼华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以她前头闹变扭,误会晏昭廷,更是一气之下跑到了慈宁寺去,她所做的一切,却是差点闯下大祸害了他去。
一时间,凤灼华心愧疚不已,她垂下小脑袋,小心翼翼的看了晏昭廷一眼:“昭廷我……”
正当她想说什么的时候,晏昭廷却是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柔声道:“不用说,我知晓的,这才若是没有你,无意打乱了我与凤安各自的打算,我布置了这么多年想要一举毁了他的左膀右臂恐怕并没有那般的容易。”
“更何况……”晏昭廷声音微顿,吻了吻凤灼华的眼皮,“如今我回来了,你便不用担心。”
凤灼华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晏昭廷却是岔开话题道:“灼儿不是想知晓为何安王会这般狼狈么?”
说到这里,晏昭廷的眉眼冷了下去:“他不过是千算万算,一朝被蛇咬之后过于小心,又担心我在京将它一举击杀,便想着乔装打扮混进京。”
凤灼你嘟囔道:“我那皇叔,就算是乔装打扮,他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般狼狈不堪,京里谁不知晓,他自小便是个爱惜羽翼的。”
晏昭廷冷笑:“外头说他身子骨不好,我失忆前以为他是装的,毕竟他一身武功也是极为了得,如今我寻回了记忆,我才知晓他那身子骨恐怕是真的不好,暗用了什么药物续着。”
“到底是生来便养尊处优的安王,他却不想他离了那些精心伺候的仆从,热汤暖香的,不出半夜功夫竟然是真的病了。”
“后来乔装打扮下了山,在农家院子里躲躲藏藏,我如今也未曾要与他鱼死网破,毕竟如今他上的底牌肯定不止暗卫这一张。”
“我也不想做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却不想那农家院子的女儿竟然瞧的安王的眉毛,闹死闹活的要去与他暖床。”
“所以呢?”凤灼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晏昭廷,“这皇城里头的贵女安王都瞧不上,农家院长大的姑娘,那不是活生生喂安王吃口屎么!”
想到这里,凤灼华忍不住想笑,但想想又觉得不厚道,毕竟正妃还是她姨母的,若是真弄个农家院的姑娘去做妾,那也是打她姨母的脸。
晏昭廷抬揉了揉凤灼华的脑袋:“我就派人再次吓了吓他,露出要刺杀他的迹象。”
“不想安王被我这么一吓,倒是狗急跳墙,连夜就想走了。”
“当时那农家院的姑娘为了不让安王走,竟然一把火把他的马车给烧了,这半夜更的,安王去哪里找车?当即更是被活生生的气晕过去。”
“安王下无奈,只得找了辆牛车,想着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便找找的把自家王爷给送回府,这事儿只要不传出消息去便可。”
凤灼华当即坐不住了,她开心的站了起来,往晏昭廷的怀里钻了钻道:“所以汴京城里头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又故意换了守门的侍卫,耽误了安王进城的功夫,正巧就让全汴京城百姓都瞧一遍他狼狈无比的样子?”
晏昭廷抬刮了刮凤灼华的鼻子:“不就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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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丑而已么。”
对寻常人而已,这事儿也许就是出一回丑,但是对于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安王来说恐怕就不是一回丑那般简单了。
如今安王府里头,凤安咳嗽震天,他脸色煞白,白更带着一丝灰败的蜡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