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紧紧地拽着殷九野的衣襟,牙关略有些发颤,“阿九你知道吗,在所有人里面,萧长天是最爱盛月姬的,是爱,不是欲望也不是贪图,他们相识于微时,他爱她,爱到愿意成全她,愿意委屈自己,但为什么深爱换来的是这个下场呢?”
“你说,他当是伤心到什么地步,才要用这般决绝的方式,给这一切作个了断?”
殷九野沉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温阮的肩:“他爱错了人。”
温阮伏在殷九野怀里,久久不能起身。
萧长天不是死于一首曲子是否抄袭的流言,也不是死于京中不明就理之人对他的质疑和辱骂。
他死于对盛月姬的绝望,死于对爱情的无望,死于对这许多年一腔痴心错付的空望。
他大概永远也不能想到,他深爱着的人,会用最致命的方式摧毁他心中最美好的一片净土。
平日里照顾萧长天起居的小厮赶到时,哭得撕心裂肺,悲恸欲绝。
从他的哭喊声中,温阮听出昨日夜间有不少人去萧长天的住处闹事。
扔石头,砸鸡蛋,抛菜叶,骂他沽名钓誉伪君子,配不上天下第一琴师的美名。
还有人往他房中丢火球,叫嚣着让他滚出京中。
温阮听着这些,心中酸涩难忍,眼眶发疼。
也许昨日,她该将萧长天也一并带去渔樵馆的,如果这样,或许今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温阮撑着殷九野的身体站起来,轻声说:“阿九,陪我去趟听白楼。”
“好。”殷九野半扶着温阮,陪她走到听白楼。
听白楼里,盛月姬听说了萧长天抱琴自焚的事后,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没想过让萧长天死,她只是想让萧长天痛苦。
温阮走进她的雅苑,让阿九等在门外。
“你来做什么!”盛月姬恨声道。
温阮扶着椅子坐下,长吁了一口浊气,说:“萧长天为了让你离开教坊司,用尽了他所有的积蓄,你对他说,长天,你会不会后悔,他说,只要你如意,他有何悔处?”
“后来,他送你来听白楼,为你抚琴伴奏,让你成功地进了这里,那日抚琴后,他说,愿你名动天下,声传万里,为世人所知。”
“再后来,你遇到了安陵君,你与他在一起的那一晚,萧长天在院子里抚了整整一晚上的琴,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见,但那天晚上的月亮,格外凄冷。”
“无数次他跟你说,他不介意,不生气,只要你满足开心就好,但盛月姬你有没有想过,萧长天只是为辞花写了一首曲子,你便不能忍受,安陵君只是没那么讨厌我了,你就想尽办法要把他抢回去,那萧长天呢?”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从一开始,你与他是相爱的,你是属于他的,后来你去找了别人,他也没有离开,你真的以为,这是你的魅力吗?不是的,是他爱你,他将万千种苦咽进心里,呕血吐蕊,开出那朵叫爱情的花,所以他才会没有底线地包容你。”
“这样的包容,你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其他人不计较,是因为他们不够爱。”
“可是你呢,你利用他这份爱,逼死了他。”
“盛月姬,你谋杀了这世上唯一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盛月姬知道温阮的话是对的,可她不想认输:“既然他爱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他既然敢背叛,就怨不得我心狠!”
“率先背叛的人是谁?”温阮抬眸看她。
“你在这里义正言辞地说我,那你呢?温阮,若不是你的出现,这一切会发生吗?没有你力捧辞花,萧长天他会想着另找他人抚琴谈曲吗?没有你跟吕泽瑾说那些话,吕泽瑾会离开我,他又会死在战场上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她声嘶力竭,将一切罪过都推到温阮身上。
温阮微抬的眸子泛着清冷的寒色,“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的确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她看到地上茶盏碎片,低腰捡起来捏在指间,“一般来说,同为女子,我不会对另一个女人做这种事,但盛月姬,恭喜你成为一个例外。”
“你想做什么?温阮我告诉你,就算你是侯府的人,杀人也是犯法的!”盛月姬往后退了几步。
温阮低唤:“阿九,进来按住她。”
殷九野懒得按,捡了盆栽中的一颗石子弹出去,点了盛月姬的穴道。
盛月姬动弹不得,恐慌害怕地大喊着“太霄子”。
温阮偏首看了一旁边的太霄子一眼,平声道:“你今日敢拦,明日我就让我大哥去太玄观把我那个太子表哥接回来,你信不信?”
太霄子问:“你便不怕陛下怪罪?”
“不怕啊,温家这般低调,仍是逃不过这朝中权力倾轧,把我逼急了,大闹一场又如何?谁都别想好过。”
温阮漠然地看着太霄子,“所以太霄真人,你要因为一个盛月姬,引发一场朝中震荡吗?”
太霄子握了一下拂尘,不再作声。
温阮冷笑了下,转眸看向盛月姬:“看到了吧,我说过的,真正爱你,愿意为你做尽一切,愿意为你去死的人,从来只有萧长天。”
盛月姬的眼中终于露出绝望而悲痛的神色,眼泪一滑而下。
温阮轻轻地捏那块瓷片,细细地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