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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24(1 / 2)


许烈跟着跑了出来,揽着司特妮的肩膀安慰她,把她带到一旁。林儒锐则踏进房间查看详情。

已是清晨,昨日凌晨起的迷雾依旧未曾消散,甚至变得更加浓郁稠粘,人行雾中,犹如行在水中,拨开雾气甚至能感受到阻力。

卢卡斯的房间也被森冷白雾填满了,浓郁程度与外界相差无几。他的房门被打开很久了。是他自己开的门,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林儒锐踏进房内,混杂在冷雾中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气,令她下意识将手放在后腰的驱魔枪上。

又前进几步,她脚下踩到了什么湿漉漉的柔韧东西,蹲下来捡起一看,竟然是一整张被剥下的光滑人皮。

大概对接下来的画面有了预测,她挪到床边,看清楚卢卡斯的尸体。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被单全然染红,血液滴滴下坠,牙齿、筋脉和肌腱都暴露在湿凉的空气里,眼睑消失,浑浊无神的眼球望着天花板。

这个可怜的铁匠已经不成人形了,林儒锐只能从他眼睛的颜色辨认出这确实是卢卡斯本人。

她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房间,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卢卡斯是被谁害死的?他触犯了何种禁忌?

没有任何线索能透露出她想要的信息。

林儒锐退出房间。孙毅已经把消息通报给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教会。

没过多久,教会的人来了,将尸体放在担架上,用白布盖着抬了出去。那张被剥下来的皮与尸体放在一起,抬出门时略有颠簸,人皮滑出一截。林儒锐忽然眼神一凝。

人皮上,多出了一团黑色印记。之前房间昏暗迷雾遮掩,被她不小心忽略了。但暴露在天光之下后,这个足有巴掌大的黑色标志却很是显眼。她拿出笔,将标志画了下来。

最后离开的教会人员告诉四人:“对赛琳娜的审判就要开始了,想要旁观的话现在就得出发去大教堂,加快速度还能赶上。这雾太浓了,真不好走。”

司特妮哭得晕厥过去,几人将她安置回房间,这才离开铁匠家向大教堂出发。

路上,许烈因为林儒锐受伤诧异得怪叫:“老大,你这伤也太骇人了!怎么弄的?”

林儒锐心下微动,在纸上写字,问他:“你昨晚有没有听见怪异的呼吸声?”

“没有。我睡觉向来睡得死。”许烈挠了挠下巴:“别说呼吸声了,打雷声都听不到。”

唐初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孙毅:“大毅,你呢?有没有听见怪声?”

孙毅诚实摇头:“我也没有。”

林儒锐写道:“有一个人,他可能听见了那种声音,但是我们永远无法求证了。”

“谁?”

“卢卡斯。”

任何灵异事件的触发都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线索,也是规避危险的希望。

诸神喜欢混乱,但毫无规律的杀人对他们来说不好玩也没有意义,所以就算极端隐蔽,游戏中也一定能找出条线索通往逃生曙光。但卢卡斯的死亡如此突然,林儒锐根本没从他身上发现异常,也就无从推测置他于死地的因素到底是什么。

这才刚刚起步,解密就陷入了困难。

城中雾气弥天,建筑物藏匿其中,似一栋栋庞大的黑影。太阳悬挂在浓雾上方,似一只温润的煎蛋,朦胧绰约。

要去大教堂的人有许多,人潮拥挤,相撞后暴怒对骂,夹杂在内的幼儿啼哭更显得十分刺耳。

走到一半,林儒锐在街边看见看见一个妇人拉着一个侍卫祈求,惨声道:“求求你帮帮忙!我丈夫昨天出城后就没有回来!你帮我找找他,他一定是出事了!”

那侍卫也赶着去观看对女巫的审判,哪有心思理会这疯妇,很不耐烦地挥手打发道:“雾这么大,上哪儿找人?别疑神疑鬼了,你丈夫不会出事的,至高无上的真神守护着他。”他拨开对方抓得很紧的手,忙不迭溜走,留下妇女瘫坐在原地,失魂落魄。

林儒锐看见这一幕,若有所思。这迷雾果然古怪,而且刚好是玩家到的第一晚就忽然飘来,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很快到了教堂,孕妇夫妇没来,只有外国小情侣和赵俊杰三人坐在一起,周围隐隐一圈空白。他们都是现代装束,加上来自冤苦城居民异样忌惮的雪松林,和其余人很明显有壁。

外国小情侣互相搂着低声说悄悄话,赵俊杰像条落魄的狗似的蹲在一边,直到见到林儒锐四人进来,这才眼前一亮,凑了上来。

“你们没去教会提供的住处真是亏了!沈锐我跟你说,那城堡简直太豪华了!跟漫画里似的。不,比漫画里还要逼真!”

他已经知道沈锐就是林儒锐,之前的习惯却还不能完全改正过来。赵俊杰回去之后苦苦纠结,最后自己得出结论,他完全没有必要怕林儒锐。

这可是逃生游戏,当众直播!就算他嚣张一点,林儒锐敢伤害他吗?赵俊杰也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从小看日本中二漫画长大,十分钦佩崇拜那些实力超凡的反派角色!也就是慕强。赵俊杰其实是林儒锐的粉丝,甚至还加了官方粉丝群。

唐初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沙滩裤和美少女T恤,头发出油,双颊晕红的邋遢青年,问林儒锐:“锐哥哥,你认识他吗?”

林儒锐很敷衍地写:“没见过,不认识。”

赵俊杰受了很大屈辱似的,睁大了眼睛。

林儒锐甚至在教堂内见到冯凯,大概怕他生事,教会派人将他很防备地堵在一边。林儒锐经过的时候,冯凯竟然主动出声叫住了她。

“你脸怎么了?”

林儒锐下半张脸都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双上挑的琥珀色眼眸。她揭下绷带,露出的面容把冯凯和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狰狞的血色伤口横亘整张脸,几乎延伸至耳下。

“雪松林里的怪物?”冯凯神色一凛,“它追到这里来了?!”

林儒锐点点头,告诉他:“如果失控,就用刀子划开脸。”

冯凯眉宇间都是慎重,忽然看见她画在本子旁边的黑色图案,有些诧异:“你画公山羊干什么?”

图案正是从卢卡斯的人皮上临摹下来的标志,林儒锐顺着他的思路仔细一看,果然,楔形的是羊头,两只蜿蜒向上的是锋利羊角,这个图案很像公山羊。

黑色公山羊。好熟悉的意象,在什么地方听过?

回忆在脑海中复苏。在那次遭遇兽潮的欧洲支援,有同行的当地人被羊角顶破了侧腰,咬牙切齿骂了句:“魔鬼总是化身黑色公山羊。”

黑色公山羊,魔鬼的标记。野兽喜欢在猎物身上做烙印,这个标志是否也是那杀人的东西下手的记号?

正沉思间,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粗短的萝卜手指拈着卷曲胡子,一步三喘地走到了法官的位置落座。

旁边有人低声议论:“这是尤利乌斯大人!他在冤苦城当了三十年法官,最为公平正义,只要他说赛琳娜不是女巫,我们都会相信!”

门口一阵骚动,红衣主教荣光万丈地登场。神父马克弯腰鞠躬,小碎步跟在他身边,怀中抱着一本古书。

红衣主教目不斜视地来到法官旁边落座。尤利乌斯的表情有点诚惶诚惧,肥脸堆出一个讨好的笑,有下人奉茶,他赶紧挪动肥躯,小心翼翼地将茶递给到红衣主教面前。下人又奉上一杯茶,这次被他递给了神父马克。

马克虽然对红衣主教态度殷勤崇敬,却对尤利乌斯很看不上眼,冷冷睥睨一眼,哼了一声,这才接过茶去。

愚民们虔诚无比地信仰真神,作为真神的代言人,红衣主教菲利普在冤苦城内的地位异样崇高,连法官也仰仗他的荫蔽谋求福利。

尤利乌斯擦干净鼻尖汗水,伺候好了这两位大人,他这才一屁股坐上主位。那把坚实的椅子,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尤利乌斯全然未觉,小木槌一敲,凶喝道:“快把犯人带上来!”

不过片刻,衣衫残破的赛琳娜被人拖到了教堂正中。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透出深色的青紫,脸上有巴掌印,十指肿胀,指甲被掀开,露出下面的血痂凝固的软肉。

“女巫是异端、女魔,是撒旦的情人!我们不能容忍这种邪恶的生物存在于圣洁的家园中!”尤利乌斯情绪高亢,肥肉堆叠中挤出两道寒冷视线,看向下方,“赛琳娜,你是否使孕妇流产、移走男人的生/殖/器、在每个安息日与魔鬼集会?”

赛琳娜虚弱摇头。忽然一个女人跳了出来,指着她怒骂:“你撒谎!你这个邪恶的女巫,你害我流掉了孩子!”

“噢?”尤利乌斯道:“伍尔夫太太,你能为自己的指控提供切实的证据吗?”

“当然,法官大人!”这个满脸褶子的枯瘦女人挺起了胸膛,道:“我为我接下来每一个字负责!大家都知道,我曾经失去一个孩子。当时我从楼梯上摔下来,而赛琳娜刚好路过我身边!试问,如果她不是女巫,我的孩子怎么会在她路过之后就流产了呢?”

林儒锐:“???”

“没错,我记得有这件事……”尤利乌斯捻了捻胡子,“可是难道不是赛琳娜发现你,将你送去了医生那里吗?”

“问题就在这里!”伍尔夫太太越发情绪激动,“如果不是她害我流产,她怎么会这么好心送我去医生那儿?她做贼心虚!”

尤利乌斯沉吟片刻:“你说得有道理。赛琳娜,看来你是女巫一事确认无疑了!”

“不!我绝非女巫!”赛琳娜清楚被认定为女巫之后的下场,她疯狂摇头否认:“我忠诚侍奉着真神,我是女巫我不得好死!!求求尤利乌斯法官大人,求您明鉴!”

“你不是女巫,难道你是女巫的同谋?你为女巫和魔鬼牵线搭桥?”尤利乌斯的语调带着某种蛊惑,似乎只要赛琳娜指认出同伙,施加在她身上的酷刑就可以减轻。

赛琳娜的嗓音凄厉嘶哑:“不!我不是女巫!我也没有身为女巫的同伙!”

尤利乌斯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正要说什么,旁边的红衣主教却悠然开口:“有一个办法——”

众人屏息看向他,红衣主教傲慢地下视众人,眼神缓缓逡巡一圈,这才道:“有一个办法,能判断你是不是女巫。”

“什么办法?无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赛琳娜宛如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在被告身上绑上石头,扔进湖里。如果赛琳娜沉到水底,就说明她是无辜的;如果她没有下沉,反而漂浮在水面上,则表明她是女巫,她受到魔鬼的保佑,必须处以死刑!”

赛琳娜双目呆滞。按照这个办法,岂不是说明只有她死了,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儒锐的眉头越锁越紧。周围的居民都很认可这个办法似的,当即将赛琳娜捆缚了手脚,抬到湖边。

湖面上弥漫着大雾,一艘破败的小船像一艘幽灵,飘荡在湖上。在赛琳娜的凄声尖叫与挣扎中,抬着少女的居民冷漠地将她直接丢进湖中。

林儒锐在本子上写了什么,展示给唐初看。唐初先是不同意,娇美的脸颊泛起薄怒的晕红,与她争辩几句。林儒锐却不怎么听她的,就像只是通告一声。写完后,把纸笔往许烈手里一塞,转身溜出人群。

林儒锐走到远处,跳进湖中。湖水很冰冷,颜色很深,像通往地狱的渊沼。

她找到赛琳娜时,对方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林儒锐割断拴着石头的绳子,将赛琳娜捞起,放在小船之上。使劲一推,小船缓缓荡向湖边,岸边的人都看直了眼。

伍尔夫太太高声道:“看啊!沉入湖中而不死,赛琳娜果然是女巫!”

唐初红唇一勾,眼中尽是嘲讽:“可是按照主教阁下所说,不是只有漂浮起来才是女巫吗?赛琳娜是被小船所救,真神也看不下你的凭口污蔑了。”

伍尔夫太太暴怒:“你是什么人!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她扑上来想抓挠唐初的脸,唐初侧身一闪,纤指一勾,像弹一架无形的钢琴,指尖轻盈跳跃。

伍尔夫太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僵,四肢不受控制地扭曲,在原地跳起了滑稽的踢踏舞。

“伍尔夫太太!你在干什么?!”

看着尖嘴猴腮的老女人踢踏着舞向自己,尤利乌斯胖脸出汗,一脸惊慌。

“我也不知道!我不受控制了!”伍尔夫惊恐尖叫,她猛一抬腿,厚重的鞋尖狠狠正中尤利乌斯的双腿正中,后者的表情顿时扭曲无比。

唐初呵呵一笑:“看吧,伍尔夫太太。你的真神都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为,在惩罚你呢。”

“够了!”红衣主教暴喝一声,指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居民,“还不快把人按住!”

四周人顿时七手八脚涌上,把伍尔夫压制带走,又抬了个担架,将遭受重创的尤利乌斯法官抬走。

林儒锐从湖中游出,刚将衣服头发烘干完毕,迎面便看见唐初和许烈等人走来。

怎么样了?她在本子上写。

只剩下半口气的赛琳娜被抬到了岸边。神父马克却说女巫都狡诈多端,用烧红的烙铁烫了赛琳娜的背部又将人关回监狱,并说三天后,如果绷带下的皮肤恢复完整,才能真正证明她无罪。

往回走的路上,他们看见教会拦住了路边一个眼盲的老人。那是赛琳娜的奶奶。她眼睛生了病,看不清东西,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摸到教堂,孙女的审讯已经结束,她瘫在路边拍腿大哭。路边人来人往,却只对她透以冷漠的目光。

教会的人向她讨要审讯费用。林儒锐他们这才得知,原来法庭开庭的花销是算在被审讯者家属身上的。赛琳娜家中只有一个奶奶,俩婆孙靠卖羊奶为生。

老人颤巍巍地掏出几个铜板,被教会的人粗鲁夺走,数了数,唾口水骂了句“老穷酸!”,耀武扬威地走了。

迷雾如潜伏的毒蛇,在冤苦城内无声弥漫。

一天后,一件轰动冤苦城的大事发生了。

有近一千人向教会求援,说自己的亲人出城后就全无踪迹,家中年轻的小辈出去寻找,也跟着串葫芦似的丢了人。

铺天的迷雾隔绝城里城外,仿佛吞噬一切生灵的远古神秘巨口。不久前还能看见太阳,现在雾气浓郁得几乎连昼夜都不能分辨了。

“老大,这迷雾百分之百有古怪!”

林儒锐抱臂倚靠在一棵树下,看向不远处发生在城门口的争执。许烈站在她身边,很懂似的分析出大家早就得出的认知。

城外的雾气中失去联系的人太多,红衣主教下了封锁城市的命令,家属却急眼要出城,两方人马发生冲突,互不相让。

最后,人数更多的居民方占据上风,推倒守卫,夺走武器,狂奔着冲入白雾里。林儒锐正要跟上去看看,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林儒锐!”

林儒锐转头,冯凯带着入住城堡的所有玩家,外国情侣、孕妇夫妻、一脸埋怨的赵俊杰走了过来。

“?”林儒锐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这些人把随身行李拿在手上,竟是一幅被赶出来的落魄模样。外国情侣脸色还好一点,孕妇夫妻简直都快把怨念写在脸上了,却碍于冯凯是警官不好发作。

跑进城外大雾中的人已经快要消失了。见林儒锐一直在向那边张望,唐初便道:“那我和大毅先追上去,你们一会儿过来?”

林儒锐点点头。

问了冯凯,才得知原委。冯凯一直在关心赛琳娜的情况,昨夜他察觉到教会异动,悄悄跟踪上去,却发现这群人围绕着半死不活的少女在举行一种奇怪的仪式,跳着吉普赛风格的舞蹈,用带铁钩的鞭子抽打赛琳娜,然后用装了冰块的盐水泼她。

与其说是虐待,不如更像是某种诡谲的祭典。冯凯没来得及多想就冲了出去,试图阻止。那些人将赛琳娜转移走,又对冯凯黑了脸,将他赶出了城堡。而其余玩家也被牵连赶走。

林儒锐将本子翻到线索记录页,将‘奇怪仪式’四个字写上去,咬着笔头尝试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一声惨叫,打断了她的思路。

城门口方向跑出一个血人,他无力地东摇西晃,走向林儒锐等人。

随着每一步走动,他身上的碎肉簌簌掉落,眼珠从眼眶中滚出,又被他自己一脚踩爆,脖颈上有道深口,血如泉喷,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赫赫声:“救、救我……”

孕妇尖叫:“滚啊!滚啊!冯警官,把他赶走!我要流产了!我要被吓得流产了!”

她丈夫也很害怕,还是哆嗦着嘴唇安抚她。小情侣中的女生埋首在男生怀里,男生也扭开脸不敢直视。许烈扶着一棵大树干呕,冯凯神情紧张,只有林儒锐漠然站在原地,淡淡道:“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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