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
思躇间,耳畔忽然落下一道分明愉悦、却掺杂着几?分刻意阴翳的声线。
许意棠下意识抬眸,却没料到两人距离如此近,鼻尖险些撞上一串晶莹剔透的珠红。
“糖葫芦?”看清这串珠红是什么后,许意棠呆呆瞪大眼睛问,“……你怎么会给我这个?”
傅晚韫:“……”
眼前的这双杏眼实在太澄澈,傅晚韫深感?不自然别过眼,殷红的唇瓣轻嗤,“话多。”
“……”看在糖葫芦的份儿上,决定不与他计较的许意棠忽然灵光一闪,不怕死好奇道,“你哪儿来的糖葫芦?”
“……买的,”倚着屋脊坐下,银月皎洁的袍角随风猎猎舞动,他漫不经心答话,“你当本王会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么?”
“……我没有,”她缩了缩脖颈,眨眨眼鼓起勇气继续问,“你是不是用腰间那枚流苏佩玉换来的呀?”
骤然被识破,傅晚韫虽未回答,可黑了又黑的面色明显也算变相承认了。
“佩玉而已,”薄唇微扬,勾勒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绚目而昳丽,“本王不缺这些。”
许意棠:“……”
不愧是大唐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一举一动都是溢于言表的财大气粗。
然而让她忍不住一脸黑线的是,一串再寻常不过的糖葫芦,值得用一块价值连城的佩玉换下吗?
冷不丁的,他似是心情愉悦的声线响起,霎时打破了许意棠的肉疼。
“王妃还未过门,这么着急想过问本王的财物去向么?”
“……”不知是不是那张盛颜仙姿太过勾魂,仅一个慌神,到了嘴边的否认便被她换成了落落大方的点头,“你是我未来的夫君,难道不可以过问吗?”
一来二回的熟知,让她对傅晚韫也有了七八成的了解。
这人看着一副嗜杀成性的凶戾模样,实?则自千秋林山洞之后,在她面前便收起了狠毒的利爪。
既然决意把傅晚韫与共度一生的良人画了等号,那么真诚是必须要有的。
眼下对此人的了解仅限于原著和前世的记忆,对许意棠这个穿书者来说还是有些许陌生。
只有你来我往的对话交谈,才能更深一步了解他,遂与之接近。
“你倒是一点也不隐瞒——”一句话说了一半,喉咙处便无法正常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了。
“都说我不隐瞒,那么有福同享啦,”不得不说,哪怕双眉紧蹙,雪肤黑沉,依旧不减容颜夭桃秾李的冲击力,“糖葫芦的第一口给你啦,真的很甜。”
他一时回不过神,只怔愣住咬紧牙关。
对他而言,糖葫芦的记忆实?在太遥远了。
为数不多的模糊印象里,他初识世时,也像其他孩童一般拉着阿娘,指着绕街小贩肩头处的草垛。
那是一串又一串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的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清香气味就像长了眼,不让他挣扎,无孔不入钻入他的鼻尖。
可惜那时的阿娘,没了戏子的身份,靠乞讨只能维持勉强的饱腹,哪有能力实?现他的诉求?
但是阿娘不忍看他一语不发,沉默着眼也不眨盯着来往走在街角的富家少爷。
毫无疑问,视线追随的,正是那些少爷手里泛着晶莹光泽的珠红。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原本已经告诫自己放弃,出乎意料的却是有一日阿娘外?出回来,给他带了一串玲珑润泽的糖葫芦。
他高兴坏了,却也没忘让小心翼翼的阿娘先开口,这才迫不及待吞下。
又酸又甜,是他可以吃到的最好吃的食物。
一连好几天,这股酸甜都萦绕在他的喉咙舌尖,久久不散。
但是没欢喜太长时日,阿娘便出事了。
同?住的乞丐都说,阿娘洗去脸上故意涂抹的灰尘,恢复曾经蜀南第一名?流的脸蛋,爬上了城主的床榻。
奈何城主夫人太厉害,得知这个生了孩子的伶人也敢勾引丈夫,山鸡妄图变成凤凰,登时派了下人把他阿娘凌.辱致死。
对着那具下身血肉幕模糊的尸体,他哭得撕心裂肺,意识也一度陷入混沌当中。
他不懂,只是一串糖葫芦,怎么就害死了阿娘。
他以为会就此陪着阿娘一起死去,不曾想再醒来时,知晓威震四方的大唐忠亲王,正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
没等他过多整理心绪,长安城的一场血战让他彻底踏上无修道这条不归路,再也回不了头。
自阿娘离去,他的记忆里,便再没出现过这抹导致与阿娘天人永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