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意棠所料,待她重新回到床榻仰靠着小憩了一会儿,耳畔屋门被强制踢开的”哐当“一声,昂这下巴进来的正是去而又返的裴沁。
“贱骨头,要不是为了你,本小姐会被爹爹大骂一通吗?”意料之中,她的第一句就是破口嘲讽,“原先我还觉得你勉强配得上我那没出息的大哥,现在看来——”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以居高临下的施舍态度鄙夷道,”他生前眼瞎才相中了你这幅皮囊,可惜没彻底看清你是如何水性杨花,死后还要与你长眠棺中。”
许意棠:“……”
为了吞心蛊,忍一时无关痛痒的无底限谩骂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要,我有夫君的!我不要嫁给其他人!”她双眸含着泪,缩在床角紧紧环住双膝死命摇着头,“我不要……我想活着,夫君还等着我……”
“夫君?”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词,裴沁忽然啐了一口,“亏你还是楚国公主,连你那位和亲对象有多狠毒癫狂都不知道,当真蠢到家了!”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好夫君不仅谋权篡位,而且还是人人恨之入骨的邪派圣尊!打着寻找你的名号,带领无数邪城魔头攻入长安,活活气死了你们大唐的老皇帝。”
忍住心头一跳的许意棠:“……”
呐呐张着口,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汹涌的清泪登时润红了整个眼眶。
傅晚韫……
只当她心痛自己被当成掩饰傅晚韫狼子野心的裴沁满意勾了勾唇角,“对比之下,我大哥待你实在太仁慈了,如今他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个耽于骄奢淫逸、已有一百房小妾的纨绔,初次见她这张皮囊便动了念头,到底是谁给裴沁的脸,让她说出“实在太仁慈”这句话的?
心下冷笑的同时,面上表现得愈发悲戚。
“我不愿意……裴小姐,求你放了我,我去问问夫君……”
“你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是吧?”裴沁本就不是沉得住心气的性子,仅有的耐心,还是建立在期待这个觊觎意中人的贱骨头下场凄凉的份儿上。
“裴小姐……”见?她紧蹙的眉眼满满都是怒火,许意棠敛了几欲破口的笑?意,眼尾变本加厉泛着红。
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她咬着唇,坚毅的面色一派视死如归,“没有得到夫君的答案,我情愿死,也不会嫁给裴公子的!”
说到最后,带了哭腔的声线,尾音几乎都是颤抖的。
大概觉得这样并不能让裴沁看到自己的决心,她胡乱吸了吸鼻子,试图抬手去够面前伫立的艳丽女子。
“死脑筋!”裴沁嫌恶嗤了一句。
刚想狠狠拍开许意棠伸过来的柔荑,视线却撞上了莹润如玉的肤色和粉嫩含光的指尖,涂了厚厚脂粉的脸蛋登时染了层嫉恨。
“贱骨头!谁允许你这双手生的这么漂亮!”
为了得到华哥哥的青眼,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探到他喜欢手指生得好看的姑娘。
可惜她从小生长的这片天常年干燥,实在养不了一双娇嫩的好手。
结果她还正愁如何想尽法子温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就送上门了!
不行,绝对不行。
华哥哥已经注意到这个小蹄子了,她不能再让这小蹄子得逞!
霎时,原本还抱着把许意棠当成豢养的猫猫狗狗来逗弄的裴沁,心下警铃大作朝身后呈着托盘的喜娘道?,“都愣着干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做还需要本小姐教你们么?”
成婚之际,爹爹请了长老们和其他两大派观礼,这小蹄子身为新娘是一定要被查阅的。
若她现在砍了这双碍眼的手,生祭棺椁难免会被察觉四肢不全。
以爹爹对裴夙那废物的溺宠,只怕她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无妨。
只要这小蹄子入了棺,下了地狱,便再也没法出现在华哥哥面前。
裴沁神色有阴沉到得意的过程实在太明显,把她转念心思猜了个七八成的许意棠不动声色轻挑眼尾。
铺垫了这么多,总算是等到了。
可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最后的关键时刻她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让裴沁起了疑心,一番抗拒挣扎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眼见得了裴沁命令的喜娘们,板着一张脸呈着托盘张牙舞爪,亦步亦趋向索魂的修罗愈来愈近,许意棠满眼害怕得撑着床沿止不住后退。
“你们要做什么?夫君若是知道我受了这般强迫,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贱骨头,我看你是连一点女戒女则都没学过吧?”一边以眼神示意喜娘不必客气,一边饶有兴致从袖间摸出一只瓷瓶,“都要嫁进我裴氏大门了,还心心念念你那乱臣贼子的前夫。”
说到这,她状似惋惜的拔掉瓶盖,悠哉悠哉道?,“既然你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本小姐好歹也是你的小姑子,便亲自教你如何做到一心一意!”
被死死摁住四肢无法动弹的许意棠:“……”
那双往日里顾盼神飞的灵澈美眸,如今只剩下一片望不见?底的死寂。
雪肤因透着未曾散去的巴掌印,仍旧微微红肿着,略显凌乱的发丝搭在鬓边,只显得整个人绝望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