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起身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所见之处尚未恢复清明,模糊一片之中她看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覆在自己的脚背上,还在来回晃动。
她看不清是什么,吓了一跳,“啊!”地惊叫一声,下意识将脚一踢,随后立即收了回来。
伴随着她的动作,她听到脚边那东西嘤咛一声,恍惚之间她觉得那似乎是只小狗。
她的心却并未放下,反而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来不及等着眼睛恢复视线,便踢着腿爬上了椅子,死死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声音中满是战栗的恐慌,“段宁!段宁!”
她过了许久都没再听到狗的嘤咛,有的只是一声带着笑意的“怕狗?”
是段宁的声音。
她不知为何心中稍微放松下来,身上却扔紧绷着靠在墙壁上,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段宁衣着缎绿的对襟长裙,因他弯腰的动作,挽起的发髻中有垂条的青丝顺着肩膀洒下,修长如削的手指抚摸着他脚边那只咬着他裙边的小白狗。
那狗娇小极了,似乎长不了多大,乖巧伏在段宁的脚边,露出两只黑梭梭的双眼,望向也在看着它的宋凌。
宋凌一看竟真的是狗,顿时又想尖叫一声,却让她硬是半道忍住,吞进了喉咙里。
段宁都不怕狗,她却怕,若是让他知道了,宋凌自己都觉得丢人。
于是她讪笑两声,鼓足了勇气用椅子上下去,拖着僵硬的双腿走到段宁前,步伐缓慢蹒跚得像是耄耋老人。
她吞咽一口,想蹲下去伸手摸摸它。
小狗才只比段宁的绣花暗纹布鞋大不了多少,长得一身白净的毛,干净整齐,一看便是有人为它清洗,它性子看着也好,咧着嘴哈哈地呼气,似是带着笑意,黑梭梭的眼睛十分坦率地看着凑过来的宋凌。
宋凌腿都微弯了些,手还差着一尺稍多就要碰到它身上蓬松的毛发时,她又一个哆嗦,还是下不去手,手掌只在它上方虚着揉了两把,只叫段宁以为她是摸了,又十分迅速地打直了腿,站起身来。
她眼睛刻意朝着房梁上去看,便看不到匍匐在他段宁脚边的小狗,深呼吸几口后“哈”地笑了一声。
“哈!这小狗真可爱,这么一丁点,比过年时李妈打的糕都小,我一只手,”她眼神仍朝上看着,嘴上却丝毫不服输,说着这话抬起手来捏着两个指尖,“就这俩手指,一下能提起仨来!”
耀武扬威完毕,她该装的也装过了,拔腿就要朝远处走,试图远离与这只小狗同在的地方。
段宁却轻笑了声,弯腰把那小狗提了起来抱在怀中,特意朝她近了一步,语气在宋凌听来,有几分挑衅,“那你便提提试试。”
宋凌喉咙一滞,背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借着微开的梨花木门外有残存的夕阳余晖透进来,极力地使自己的背影看上去沧桑些,再沧桑些。
她长叹一口气,“哎...”
“我那不是不想提,不是不想抱,只是...”
她还在脑子里迅速翻动,想寻一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尚未想出来,就让段宁接过了话茬。
“只是怕狗,不敢罢了。”
他的声音中噙着几分笑意,宋凌分不清他笑中的含义,一律当作嘲笑来处理。
“哎!”她双手叉着腰一下子转过身来,却在瞥见他怀里那只一丁点点的小白狗时恍然醒悟——她为这么只小狗儿较劲,为了点什么?
怕狗丢人吗?
当然不!
她盛气凌人的表情忽的一变,换上了一脸的无赖相,把头一歪,“我就是怕狗,就是不敢抱,你能拿我怎么?”
说出来,轻松多了。
段宁眼底的笑意弥漫开来,勾唇道,“谁敢拿你怎么样?毕竟...”他抬眼,看向宋凌,眼中有打趣的意味,“毕竟这狗还没李妈打的糕大,你一只手能提仨。”
宋凌听到他将自己的话以这样羞耻的形式还给自己,表情僵了一瞬,随后又一脸的无所谓,低声嚷嚷,“我以前定能一只手提仨,只是...”
“怎样?”
她一撇嘴,又瞄了眼段宁怀里趴了好一会却一声都没叫的小乖狗,不情不愿地回答,“只是小时候被狗咬过,从此便留下了阴影,打那以后,见了狗就腿软。”
她将这话剖开跟他说了之后,竟觉得心里顺畅多了,说起别的来也没了顾及,“你知道那狗多大吗?站起来有父亲厅里那小案那么高,一爪子挥过去就能打碎条案上一对儿双耳瓶,走起路来嚣张极了,好像谁怕它似的!”
说到这,她语气忽然低下去,“...唉,我还真就怕它。那天我二舅牵着它来找我爹,让我去溜溜那狗,我一看就直接好家伙了,拔腿就跑,谁想到那傻大个儿以为我在跟它玩闹,瞪着俩大眼傻子一样,冲过来就朝我扑,想舔我也没个分寸,一下子就给我咬伤了。”
她抬眼,眸色哀婉,“玩闹都能给我咬了,打那我真是怕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