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正是一个细雨绵绵的春日,无边无际的新绿染暖了冬末,本应是一个温馨的季节,却因为新皇登基的一纸诏令,让夏家上下都感到寒冷刺骨……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夏辉刚从演武场回来。
温婉的妇人看到他回来了,站起身递过来一帕素净的方巾,眉目里满是慈爱。
他笑着接过,随意地擦着脸上的汗。
“娘,我先去洗个澡!”
“诶,好。现下才初春,不要去直接拿冷水洗,不然容易受风寒。先让仆从去烧半桶热水给你……”
温婉妇人絮絮叨叨的叮嘱,夏辉却也不觉烦躁,笑着应了声,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随意捡了条干净的亵裤去冲了个澡,左右时间不到一盏茶,夏辉便赤着上身从澡房里出来了。
他右手拿着干燥的布巾擦拭着湿嗒嗒的墨发,抬脚想回房找件衣服披上。
走过露天的前庭,任凭细密的春雨洒落身上。
夏辉轻皱了一下眉。
这初春还是有些冷的……
垂在肩头的湿发滴落下水珠,顺着饱满的胸肌与好看的腹肌落到腰际之下,勾勒出精壮的腰线……
回到房间捡了件墨色的衣袍换上,还未系上发带,夏辉便听见了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剑眉轻蹙,夏辉刚想出去看看是什么动静,便看到他娘急匆匆地赶来。
“娘,外面发生什么了?”
夏辉抬脚跨出了门槛,疑问道。
夏夫人脸上是他不曾见到过的焦急慌忙,来得匆忙,连着头上的发簪都稍稍松开了些。
“重光!快!快寻个地方躲起来!”
夏辉心里疑问更甚,他抬脚走到他面前。
“娘,到底发生什么了?”
妇人气息不匀,声音带着颤抖。
“你爹被……被陛下禁在宫里了!方才方侍郎偷偷来报信,说是……说是夏家卖国求荣企图谋反,要被满门抄斩!”
“这怎么可能?!”
手中的发带飘落到地上,夏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妇人,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爹他半生为大晏保家卫国,御敌杀敌!胜过的仗没有几千也有上百了,如此护国佑民、忠良沉稳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卖国求荣!”
他情绪激动,大喊出声,捏紧的双手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
妇人凄惨的笑了声,“君要臣死……”
“不行!我要去找那个狗皇帝!”
夏辉快速的回房拿了剑,怒气冲冲的就要杀出去。
“不行,重光!万万不可啊!”
夏夫人连忙拉住了夏辉。
“娘!你莫要拦我!”
夏辉红了眼,咬牙切齿地道。
说罢就要挣脱开她的束缚,抬脚走出院外。
“重光,听娘的话!先躲起来!夏家可不能绝了后啊!”
“娘!”
夏辉看着夏夫人,紧皱起眉。
他不敢太用力,怕撞倒碰伤了她。
虽是这样,夏夫人也快要拉不住夏辉了,她一咬牙,一手抽出了腰上的帕子,而后狠狠往夏辉鼻下一捂。
夏辉瞬间知道帕子上为何物,也顾不得上撞倒妇人了,连忙闭气剧烈挣扎。
妇人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制住,最终只听到怀里的青年哀嚎了声,抵不过强效的迷药,缓缓地昏了过去……
妇人看着已经昏倒的夏辉,脱力地坐到了地上,也崩溃哭出了声来。
“重光,别怪娘……”
夏家掌管的兵力太多,哪怕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兵权一点一点给到皇帝手上,却也敌不过新皇的忌惮与野心。
伴君如伴虎,你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刻。
她做为夏府夫人,定然是逃不掉的。
但夏辉可以!
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暗中来了一出偷天换日,将夏辉的身份与郊外一乞儿对调。
现在在旁人眼里,夏辉只是一个深得夏将军赏识的后辈而已。
外面杀起来了,凄惨的尖叫与恐慌的哭号已经传到了这边来。
夏夫人沉下心,而后便吃力地拖着昏迷的夏辉往暗门走去。
没多少时间了……
暗门在夏府最偏僻的一个院落内,夏夫人搬开用于遮挡的繁多杂物,在墙角处按下了一个隐蔽的按钮。
“轰轰。”
地下传来机关沉闷的运作声,不到一会,一条阴暗的密道便在她面前显现出来。
她吃力地将夏辉拖了进去。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窄小的密室……
夏夫人将夏辉安置好后,便要离开密室。
她眼里流露出悲戚,轻轻俯下身去,在夏辉眉间沉重地落下一吻。
起身时面上却勾着微微笑意,只是看着凄凉无比……
她离开了密室,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关闭的按钮。
“轰轰。”
机关再次运作,将昏暗的暗室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夏夫人将一切布置回原样,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外面的嘈杂声愈发近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刀锋无情刺进血肉的声音……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了许久未穿过的端庄典雅服饰,而后面色平淡地坐在妆台前。
不紧不慢地描眉画眼,点朱唇、扑香粉……
盘发插上红玛瑙镶玉珠点翠步摇,耳下坠着赤金缠红珊瑚坠,腰间挂上琉璃雕花环佩,腕上套一枚玉玲珑翡翠镯……
院子外传来声响,她看着铜镜中温婉娴淑的自己,突然间便笑出声来。
她起了身向门口走去。
环佩步摇随着动作玎玎铛铛地响着,夏夫人抬手打开了房门,看着院子里围着的乌泱泱的一片人,仪态万千的勾唇浅笑。
下一秒却是狠狠地向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咚!”
只听一声闷响,她便倒在了地上。
她面上还挂着得体的浅笑,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