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弘初帝寿宴临近,皇宫内基本上都忙碌起来,就?连平时闲散得没事?干的太子?都开始着手帮忙准备寿宴当日相关事?宜。
与此同时,在这几日里祁子?臻陆续听说东宫内有两名下人?被突然遣送出宫,遣送时崔良没有给出什么具体理由,导致东宫原本因为太子?温和而松懈的下人?多少都打起更多的干劲,生怕自己?也不小心丢了饭碗。
祁子?臻核对过被遣送的人?,确认都是观王安插在东宫的眼线,明白宋尧旭是因为之前?他那番话有所动摇,只是尚且是不能下狠心。
他也不急,他知道宋尧旭欠缺的是一个更加深刻地教育。
他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能看出几分行?书的风骨,但也带点小孩的稚嫩。
纸条上只简单写?了四?个字——“安排?了”。
他抬手将纸条丢到燃烧的烛灯中,任由它被火焰一点点吞噬,一如这几日来的其余几张纸条。
等确认纸条已经被燃尽祁子?臻才起身,一路出门走?到宋尧旭房前?轻轻敲门:“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自从出狱以来,祁子?臻假装时常忘记身份尊卑之下的谦称,后来宋尧旭无所谓地说在他面?前?不必过分拘束,他便干脆顺着宋尧旭的话,少了几分谦卑。
听到祁子?臻的声音,屋内的宋尧旭亲自来开门,笑着问:“子?臻怎么忽然过来了?”
经过三日休养,宋尧旭本来就?不重的伤?了不少,唇色恢复红润,只是面?色还因这几日的忙碌而带上几分疲倦。
祁子?臻敛眸回答:“子?善说近日澄明湖畔花开遍地,景致很不错,想邀殿下一同出宫走?走?,也当是这几日忙碌中抽闲散散步。”
闻言宋尧旭面?露难色,微微皱眉道:“可是今日早晨崔良同我说家中有事?告假了,旁的侍卫这几日也有要事?忙碌,出宫的话恐怕不是很安全。”
如今正?值皇帝寿宴筹办之际,不少外地官员回京贺寿,近日来京城内人?员流动很大,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祁子?臻听出宋尧旭拒绝的意思,微微低下头,轻声回应:“那算了罢,是我唐突了,抱歉打扰殿下。”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里是化不开的失落,像是此前?就?已经期待了许久。
说来这也是祁子?臻第一次主动邀请宋尧旭出宫。
宋尧旭见他这幅模样,又是一阵心软,沉吟片刻后说:“出去的话……倒也无妨,只要能尽早回来就??。”
“可以吗?”祁子?臻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可是最近很危险吧。”
宋尧旭莞尔笑笑:“无妨,此前?同崔良出去那么多次也不见遇到什么事?情,况且这光天化日之下想来也不容易出些什么事?情。”
“?,那我回去换衣裳。”祁子?臻点点头,语气?比之前?雀跃几分。
宋尧旭点点头,也回到房间中去换了套常服。
按照平日习惯,他出门时惯穿白衣,这也是不少官家子?弟知晓之事?,今日他想了想便换上一套素雅蓝衣,再?出门时就?见到了一袭张扬红衣的祁子?臻。
除了之前?初次进宫为掩盖气?色那次,他还是头一次见祁子?臻穿这么鲜艳的衣裳。
在春日阳光下,祁子?臻面?容一如既往地冷淡,冷白的肤色却?被打上几分暖意。一袭红衣套在他单薄的身子?上,?似一朵从冬日中走?出的红梅,饱受寒冬凛冽后依旧傲然挺立,张扬艳丽而又内敛含蓄,矛盾地糅杂在一起。
恰在这时,祁子?臻倏地抬眸对上宋尧旭的视线,眸底冷冷清清,宛若一汪滋养红梅生长的冷泉,透澈澄明。
赞一声红衣美人?都丝毫不会夸张。
对视半晌后,还是祁子?臻最先不解地开口?:“殿下?”
宋尧旭回过神来,忙笑着说:“抱歉,头次见到子?臻这般穿着,竟是不小心看入迷了。”
“殿下谬赞。”祁子?臻收回了方?才的视线,半低着头叫人?看不出情绪,“那我们出宫罢?想必子?善已在宫门侯着了。”
宋尧旭颔首应下,与祁子?臻并?肩而行?,一道出宫去同祁子?善汇合。
“殿下!兄长!这里!”
他们刚出宫门,一眼便瞧见了等候着的祁子?善,看起来还颇为欢喜。
两人?脚步一拐,走?到他面?前?去。
宋尧旭抬手揉了一下小孩的脑袋,笑着问:“小善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祁子?善笑着摇摇头,“兄长和小善说了不用太早来,所以小善刚到不久啦。”
不过说完后,祁子?善又挠挠头:“就?是……就?是小善来得及吃得不多,现在有点又饿了……”
说着小孩的耳根也微微泛红,看起来很是不?意思。
宋尧旭弯眼笑笑:“正??从这边出去也快到午膳时间了,那我们先去用膳罢?”
接着他又看向祁子?臻,像是在征求祁子?臻的意见。
祁子?臻点了点头,应声:“那就?先用午膳吧。”
被迁就?的祁子?善看起来更不?意思,想了想忽然说:“我知道有一家客栈的菜很?吃,那、那我们去那里吧?”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祁子?善欢欢喜喜地带着他们往客栈去。
如今皇帝寿宴临近,京城内人?来人?往比往常要热闹几分,客栈不似酒楼,没有安静的雅间,四?周都是各种嘈杂的议论声。
宋尧旭平素贵为太子?,即便在外用膳也都是在酒楼的雅间内,第一次到这种环境中来。
祁子?臻觉察出宋尧旭的不习惯,轻声问:“殿下可是不喜这客栈的吵闹?”
“无妨。”宋尧旭摇摇头,“也不是不喜,只是头次来有些不习惯罢了。”
见状祁子?臻没有多说别的,点点头后同他一道带着祁子?善在客栈里找了张桌子?坐下点菜。
客栈里人?来人?往,吃喝笑闹的声音络绎不绝,周围不同的人?所谈论的话题也大相径庭。凌朝内不禁议政,上至国家朝政,下至柴米油盐都有人?在谈论。
三人?在等候上菜期间,就?听见隔壁有一桌的人?从皇帝寿宴开始,谈论到当今圣上昏聩软弱,又说及如今太子?的无能。
“我觉得啊,这太子?殿下当得是真的不怎么样,早两年便听说已经及冠了,结果到如今也不见参与过什么政事?。”
“你说等他登基时,会不会又同今上一般,政事?全看哪边声音大就?听哪边?”
“我倒觉得……太子?殿下还指不定能不能登基呢,你想想那谁,像是要让他登基的样子?吗?”
“……”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及到“那谁”,那一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很快谈论起其他轻松点的话题。
正??这时祁子?臻他们桌点的菜上来了,祁子?臻瞥了眼身侧神色不明的太子?殿下本尊,像是完全没听见方?才隔壁的谈论,贴心地给他布菜,还一边说:“子?善说这道菜是他们家招牌,殿下试试?”
宋尧旭抽回神绪,勉强笑笑,心不在焉地吃下了祁子?臻给他夹的菜。
之后的用膳时间他们周围也偶尔会有人?谈论起几句政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说到某个人?便停了下来,又基本不会指明这某个人?具体是谁。
而祁子?臻全程都在与祁子?善聊些关于祁子?善最近课业的事?情,听着是很普通的兄长关心弟弟,一副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人?在谈论什么的模样。
但宋尧旭转而一想,又觉得他们此前?或许就?已经习惯了在客栈中听到这般谈论的话。
他又想起那一日在院子?内祁子?臻忠告他的话。
他这二十二年来……真的都错信了吗?
宋尧旭有些迷茫,这二十二年来就?是观王教他做人?要怀有一颗仁善之心,不让他随意责罚下人?,教他要善于原谅别人?。
同时也是观王从小就?一直告诉他,他的父皇尚且康健时他没必要临朝听政,否则便是觊觎皇位的一种不孝。
仔细想来,又有哪位名垂史册的君王真同他这般过分心慈手软,处于太子?之位时从未处理过朝政呢?
一侧的祁子?臻看似在同祁子?善聊天,实?则始终留意着宋尧旭的情绪,见他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清楚他已经开始更加动摇。
之后祁子?臻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宋尧旭身上,开口?问他这客栈的饭菜是否合他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