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瑜站在伞底下,眉眼被伞边遮挡,宋堰看不清她是什么神情,只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好”。
一个好字,足以抹去今日所有的不快,宋堰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下:“那我们等你。”
……
等宝瑜走到寒春院的时候,雨势已经如同瓢泼,即便打着伞,宝瑜的裙摆也被淋得透湿。
刚踏进门槛,就听见床帏处传来二黄低低的叫声。
宝瑜心疼欲碎,疾步走过去蹲在它身旁,哄劝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采萍细心,很快取来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宝瑜怕烫着二黄,取了个薄毯子包裹了层,垫在二黄的后腿旁边。或许是有了温暖,或许是看到了宝瑜后终于安心,二黄终于不叫了,只是用黑溜溜的眼睛攥着宝瑜的,生怕她走了似的。
采萍叹了口气:“二黄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就很怕自己待在一处,也害怕看见咱们院子里的其他那些丫鬟,这幅样子,有时候看见了真让人心疼。”
宝瑜没说话,只是不断地用手抚摸着二黄脊背的毛发,一遍遍的,直到将它哄得睡着了,才站起身去换湿了的衣裳。
采萍端了饭菜上来,是在醉阳楼时点的菜,宝瑜看了眼,实在没胃口,挥挥手让端下去。
她和衣躺在床上,臂弯里搂着酣睡的二黄,边听着雨声,边闭眼思忖着今日发生过的事。
她今日还是做得太过了。
原本想着先虚与委蛇,但等真的看到了宋家人的脸,宝瑜想,她还是装不出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渐渐想明白了,她与宋家人之间隔着的,不是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一道你死我活的鸿沟。宋家于她而言,是一个华美而精致的牢笼,从前是,现在亦然。即便从前那些总是冷着脸的饲主,如今都满脸堆着笑。
她在宋家,就是一只囚鸟,迟早会死。
宝瑜原想着,她要离开宋家,要么靠周玉娇,要么靠黎子昂。出去一趟后才知道,周玉娇怕是靠不住,重活了一世的宋家人更加强势,就算是族长发了话,他们若不允,她也没有办法。
至于黎子昂……宝瑜心道,她若是真的将全部赌注都压在黎子昂的身上,不还是靠着男人苟延残喘吗?跳出了宋家的牢笼,再跳进黎家的牢笼,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就算能嫁给黎子昂,也应该是挺直腰进去的,随时能够全身而退的,而不是低三下四、逃亡一般地嫁进去。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刷刷地冲刷着屋脊,嘈杂之中,宝瑜的心绪更加繁乱,直到灵光一现,她忽然想起来,前世,在她成为宋家的当家主母之前,宋家曾遇到过一次险遭灭门之祸。
起因是宋氏旗下一间粮铺的伙计反水,向知州大人交了一份宋氏偷税的账本,数额高达万两。
在南齐,偷税是重罪,不仅要罚一半的财产充公,还有可能会举家罚去戍边。
账本……宝瑜曾做了宋家近十年的当家主母,账本放在哪里,错在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宋家人仍旧步步紧逼,宝瑜想,那她也不得不走这一步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