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刚刚抵达会所门口,不及司机下车替她开门,言矜已经在停车的一秒便自己拧开把手飞快冲了出去。
她近日一身纯黑的连衣套裙,繁琐的暗纹蔓延在裙子不显眼的各处,低调中是极致的华丽,是个人就能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她是没有请柬的,按理该被直接拦下。
但门口的服务人员看她这一身装扮便有些迟疑,碍于规矩,其中一个还是打算上去询问下,立即被另外一名领班模样的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拦下,她眯着眼看向那急匆匆一身杀气的矜贵女人。
“不用拦她。”
“可她好像没有请柬呐!”
“她的身份不需要请柬。”
在雪城,言矜二字便是出入所有场合的通行证,她不需要任何证明。
言矜省去袁秘书这一层关系,她跟那两个守护唐初雪的手下是互通号码的,这是她给的特权。
“嘟嘟~”电话已经通了,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言矜站在诺大的灯火辉煌的大厅内,心急火燎,在人山人海的庞大队伍中,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她的女孩。
突然,她想起什么,随手抓住路过的一个服务生,“这里有客房吗?”
“有的,您需要吗?”服务生单手托着托盘,上边是精致的点心,另一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那边的走廊过去就是,需要我带您过去吗?我把点心......”
不及服务生说完,言矜得到需要的答案,便转身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服务生目瞪口呆,这个场合,客人们都是举止优雅端庄矜持的,看她那一身裙子便知地位不低,怎么会失态到在这里当众奔跑?
远远的,言矜便听到了隐约的打斗声。
她的两个手下正跟十几个黑衣男子缠斗在一处,两方僵持不下,谁也斗不过谁。
还有一小撮被人压制在一旁仍在不停叫骂十分激动的年轻人。
她抵达的时候,叶炜正从走廊深处走过来,面色阴沉,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叶炜!”言矜收到消息时只知道自己手下是被一群黑衣保镖拦住了,并不知他们领头是谁,此时看见叶炜,纵然她极不喜欢他,但好歹叶炜也是个雪城的风云人物,手下应该不少,能借过来用用应急,此时没有什么比初雪的安全更重要,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迫切。
叶炜脚步一顿,循声抬头看去,眼底的惊讶转瞬便成了惊恐。
言矜怎会出现此处?
他看唐初雪跟言矜早已断了联系,以为言矜对她已失了兴趣,他觉得以言矜的地位确然不会是去管一个所谓闺蜜的落魄小姐的,因此他才敢去接触唐初雪,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言矜的人。
“你带人了没有,想办法给我弄几个来,让他们停手!”言矜指了指旁边打的风生水起的人群。
叶炜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他的手下,脸色十分难看。
那十几个手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自发地慢慢停止了动作,看叶炜也没阻止,干脆直接收了手。
言矜的手下见势立即为言矜开出一条路,将那些保镖推开。
言矜诧异地回头看了叶炜一眼,眼神中的复杂叫叶炜定在原地留出一身冷汗。
此刻没时间跟他算帐,言矜连忙对着两个手下问,“哪个房间?”
旁边被这一通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一直没吭声的松生众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虽不认识言矜,却也看出这是来帮唐初雪的。
“就前面左边第六间!”一个松生的年轻男子率先出声。
没有叶炜手下的阻挠,一小群人浩浩荡荡往那边跑去。
在门前站定,两个手下不需指令已经先一步去撞门,言矜却回头对身后的松生众人道,“你们别跟进去。”
“可你一个女人怎么...”几个年轻男生连忙喊道。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虽然看上去地位身份很不一般,但再怎么也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能跟成年男子动手吗?这样单独冲进去不等于羊入虎口吗?并不可能起到什么作用。
言矜已经迈步进去,两个手下尽忠职守将一干人拦在了门外。
言矜知道他们都是谁,之前她“偶遇”初雪时见过的,自然知道他们都是好意,但她依然不能放人进去。
她害怕...害怕她来晚了,那么那个场面,那样的初雪,绝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言矜屏着呼吸往前走,隐约听见男人痛苦的哼哼声,她加快脚步,终于在客厅拐角处离主卧门口很近的地方看见一个弓着身子侧身趴在地上的男人。
那男人神色极度痛苦,手捂着自己的关键部位,直哼哼,满头大汗,额上爆出可怖的青筋。
言矜预想过很多个场面,却怎么也没想到进来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所以是初雪将他弄成这样的?
那她人呢?
言矜不敢有耽搁,径直越过客厅的男人跑向主卧。
她站定在主卧门口,手扶着门框,一眼便看到了她的女孩正半跪在地板上,艰难地似乎想要爬起来,却做不到的样子。
长发湿答答的,上身也是被什么淋过一般,大片大片的水渍,半湿的上衣贴在她的身上,描绘出她娇小玲珑的曲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万幸,衣服还是规规矩矩完完整整地在她身上好好穿着的,不像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言矜大口大口喘着气,脑中飞快算计分析着。
“谁?”小姑娘半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眼神却没怎么聚焦,很是警醒的模样,“谁在那?”
言矜呼吸一滞,她认不出自己?
还是...看不见了?
“是...言矜吗?”唐初雪有点弱弱的声音,不确定道。
“是我,别怕。”言矜急忙几步过去,半跪在她身边扶住她的身子,一只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神情紧张,“初雪,你...看不见我吗?”
“嗯...”唐初雪却是一下子放松许多的感觉,也不急着爬起来了,身子完全借力靠向了言矜,“我被下了迷药,没力气,不是看不见,只是看不大清,暂时的而已。”
“那你刚刚怎么知道是我?”言矜闻言心下稍稍放松了点。
唐初雪浅浅笑了下,“脚步声,我认得你的脚步声。”
她原先在言矜家住的时候,每天早上给言矜做早餐,都能准点听见言矜的脚步声,自然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言矜叹了口气,都成这样了还笑的出来,一时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你啊,总是弄的这么狼狈。”又轻声问道,“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
唐初雪闻言咬住下唇,头一点点低了下去。
“我已经很注意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算计了,但是...我也没有放弃,一直找机会自救的,他以为我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了,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靠过来的那几秒里,我费了好大劲才大概猜出位置,一击即中,别人不一定能做到的。”
唐初雪答非所问。
“嗯?”言矜疑惑,这是在求表扬?
“我也不想这么狼狈啊,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看见了。”唐初雪的声音愈发低弱,隐隐夹杂着哭腔。
一颗滚烫的水滴砸到言矜扶着她的手背上。
言矜一愣,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水滴落下,从她手背滑落。
她的心猛地一抽,反应过来这是初雪在哭。
唐初雪的头低垂着,长发遮住了她秀气的小脸,抽噎的声音开始一点点传出。
“我...我说错话了。”言矜心一下子慌地不行,“你别哭啊。”
她试图用手拨开初雪的长发,露出里面遍布泪痕、长睫上挂着晶莹泪珠的小脸。
“别看。”唐初雪很快偏了偏头,躲开她的手指,长发又垂了下来,遮得严实。
“......”言矜感觉自己要心绞痛死掉了。
“我哪说错了你告诉我一声好不好?”她柔着声音问。
唐初雪自顾自持续抽泣着。
“不狼狈,我瞎说的。”言矜看她抵触,也不敢再伸手了,只能继续半跪着看她,“狼狈也很好看,初雪怎样都好看的。”
她猜着是小姑娘爱美,不乐意被自己看见不好的一面了。
小姑娘终于有了反应,红红的眼眶从黑发间探了出来,漆黑的瞳仁因着泪光还闪着晶莹,嗫嚅道,“好看可以加分吗?”
言矜心里一喜,忙道,“加分加分!”眨了眨眼,又茫然了,“加什么分?”
唐初雪缩了回去,药物作用在逐渐消退,可这么一番长久的哭泣又把她积攒的力气用尽了。
她闷着头小声哼哼,“我真的很努力在坚强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要在你跟前狼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