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昂扬的姿态丝毫不动摇,白小起军姿魁步站得笔直,不动如山。我掀了桌,上前便要踹得他哭爹喊娘不可。几位军机大臣傻了眼,都没敢动。唯独简拾遗赶来拦住我,“殿下息怒!”
我怎么可能息怒,尤其对着这么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货。这货一边拒不下跪,一边还用哀怨幽绝的眼神望着我,“虫虫,你?变了!”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数年如一日的莽撞幼稚?”我怒斥。
白小起眼里霎时愁云密布,“你?、你?还?嫌我幼稚?分明是你移情别恋,始乱终弃,这些年一封书信都没给我回,果然是你变心了……”
众臣苦着面孔,想要回避,又不知该往哪里避。
我便要接着怒斥他造谣生事,简拾遗又将我打断,低声道:“不要动怒!他毕竟是四品少?将!”
勉强压下火气,我稍作淡定,“书信?这些年,你?连我的名字都没写对过,词不达意,句子混乱,毫无长进,还?指望我给你?写回信?”
白小起惊讶地抬起澄澈的眼,“什么?你?的名字不是虫四么?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火气又上来,奈何简拾遗一直在跟前制止我的过激之?举。
被半拖半拽进椅子里,我跟白小起之间的战火距离拉远了些。看一眼门外,何解忧意趣寂寥地望着天边云朵,看得我不忍心,吩咐宫女:“送驸马去歇着,我一会儿去看他。”
白小起又不平衡了,脸上十分委屈。
我无视他,召众臣接着商议军情。
兵部尚书分析来分析去,只一个意思:速速召回镇守边疆骁勇善战的老白将军,抗击叛军,护佑京师。
众军机大臣一半认同一半反对。反对方的意思:边疆若缺了白将军镇守,恐怕会生动乱,边境十六国无一不对我大曜虎视眈眈,若是知晓白将军重师撤离,必生滋扰之心。
军情同上次东鲁相似,为难之处也仿佛,于是有人提议效仿上回,命驸马出征平叛。被我否决。
我询问简拾遗的意思,他不疾不徐道:“有可平叛之?人就在眼前。”
我揉揉头,“不要开玩笑了,你?还?不如让我亲征呢。”
“殿下是一叶障目。”简拾遗神情很是认真?,分析道,“你?只看他书信中的错误,可看到他带兵练兵巡守边境的案例?白将军曾命小白将军率三千骑兵做先锋,数次攻破来犯敌军,那敌军数量却是三万。”
我不由坐直了,“当真??”
“你?在内政上耗了多半心力,边境战事我自然格外注意些。”
既然简拾遗都这么说,我也没有理由反驳,只有些不放心,“可这次非同小可,舞阳便在眼前,平叛稍有闪失便是纵容叛军长驱直入京师!”
简拾遗面容沉定,目光坚定,“自然需有个万全之策。先令小白将军率京畿驻军五万,前往舞阳郡平叛,同时,派八百里加急羽书传于白将军,命其速派两名偏将率三万边境铁骑支援小白将军,合围舞阳郡。另外,为保京师万全,京畿地区进入备战阶段,崤关、蓝田、武关等隘口加固严守。”
众人听得都有些心惊,我也捏了一手心汗水,实在是承平日久,未曾受过这般存亡之秋的冲击。
于是白小起被临时任命为平叛大将军,即刻前往舞阳迎击叛军。
简拾遗反复叮嘱,舞阳西边伏牛山一带极可能有叛军设伏,千万小心。
“你?们放心,我定为公主夺回封地!”小白走出去,又折回来望着我,“公主还?会说我幼稚么?还?会原谅我叫你虫虫么?”
我将他看了一圈,“你?若凯旋,我定向你?郑重道歉,也不追究你?篡改我名一事。”
他咧嘴一乐,“其实虫虫蛮可爱的。”
大军出城后,一切后续事宜也都办妥,我跟宰相累得直接歇在宫里。内侍推开殿门来掌灯,僵化了片刻,又默默退了出去。
开门关门声颇为吵人,我动了动,醒了。醒了发现自己枕着宰相的腿,睡得姿势极为不雅。目光探寻过去,还?好简拾遗也闭着眼睛倚着书案休憩。
恍然记起两人其实都一天一夜没休息了,难怪讨论着军国大事都能讨论得睡过去。
我小心翼翼撑着地毯,从他腿上侧身,替他减去重压。这动作有点小难度,转折过程中没留神,闪了腰,僵持着便动不了。
动不了便罢了,可是这姿势太诡异,扭头再?来一个转折,直接撞上了桌腿。
我埋头桌腿下默默饮泪。
倚着案边休息的人被这响动弄醒了,静观片刻,蹲了下来,温柔得要滴水的嗓音灌入耳朵,“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撞着了?我看看。”
身体被翻了过来,我一手捂住眼睛和额头,誓死抵抗下还?是被他拿开了手。
温热的手指便覆在了额头,轻轻地揉动,很是受用,“还?有腰!”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着探手到我腰部,再?轻轻揉捏。他这一俯身,距离便十分近,我被这气?息魅惑得迷了方向。
晦暗的殿堂,浅浅的呼吸,静谧的相伴,须臾也是奢侈。
……
叩门声终于响起,“殿下,时候不早了,驸马还?等着殿下。”
“知道了,门外掌灯。”
我扶着简拾遗肩头,从地毯上缓缓起身。他一手托着我腰,助我起来,一手却在上方将我阻住,语声低微:“要去么?”
借着门外的宫灯,我看着他夜里略白的脸容,“可以不去么?”
静了片刻,他扶我起来,却沉默着不说话。我自然知道这是不乐意不开心,我又哪里愿意他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