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衷见到了自己的亲皇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俯在萧攸身前,哭诉着太子妃的暴戾与残忍。
萧衷温和的开解,只有礼的向奚绍点了点头,就扶着萧衷进府了。
“蠢货,是吧?”是萧乂,他正骑着一匹宝驹与奚绍并驾,“听闻皇后娘娘今日召见了先生,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接了这烫手山芋。”
这是皇城官道,来往之人不多,萧乂并不压着声音。
奚绍垂着眼眸,只道了一声,“长沙王。”算是见过,并未搭话。
“如今朝堂一半多人都推举废太子,今日先生见了这太子本尊,可悔当日离了齐王?”那萧乂的桃花眼此刻都是讥讽,语气轻佻,“不过也是,杨骏砍了这洛阳千树槐花,这样豁得出去,乘上杨氏这艘船,还怕不能加官晋爵?”
“齐王殿下确是亲贤乐施之人。”奚绍听着这讥讽之语,面色不改,只由衷说这一句。
萧乂嗤笑一声,拉转了马头,走时还不忘刺上一句,“可惜,洛阳城的槐蕊公子,有眼无珠了。”
奚绍的屋子里皇城远些,为了不脏了宫里的马车,只自己下车,踩着泥泞路回了竹屋。
竹屋内外一片清幽,书童见着绍先生一身白衣沾了些血污,只独自坐在院子里的泉眼边清洗,有些好奇,却也不去扰先生的宁静。
今日书童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言早先先生与齐王相交甚密,名声在外,如今皆言这槐蕊公子是要弃明投暗了。
如此,更不便去惹先生烦忧。
皇城此刻,灯火通明。
皇后杨芷跪坐于殿下,泫然欲泣,身前散落着书折,皆是朝中大臣废太子的上奏。
内侍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今日太子妃杖杀怀孕宫女一事不知何故被审美人提起,将陛下气的呕了一大口血。
“身为太子妃,善妒至此,作出残害皇孙之举,皇后还要如何包庇?”
皇帝的声音沉沉想起,威严之中不乏疲惫。
杨芷抬手拭泪,垂首道,“太子妃无子傍身,性格刚直,又是那宫女挑衅冲撞在先,一时情急…”
见皇帝神色并未好转,杨芷默了默,想起绍先生的第一策——武元。
武元皇后杨艳病危时,太子愚笨,杨艳怕死后太子不利,便在死前哭着苦苦哀求皇帝自己死后立堂妹为后,皇帝答应后才闭了眼。
皇帝对堂姐尚有旧情,逝者为大,杨芷也顾不得许多了。
“姐姐死前为护住衷儿这嫡长子,千叮万嘱臣妾,要好生照看!如今衷儿还尚未有一个嫡子,怎能还让那下贱的宫人乱了体统!?”
皇后此话有失身份,却让皇帝的神色变了变。
除了前皇后之故,杨芷言语间还让皇帝想起另一桩事。这是绍先生的第二策——嫡长。
先帝立太子时,萧攸的名声便大过现在的皇帝,若不是皇帝身为嫡长子,只怕如今帝位都会易主,此言也是提醒皇帝,不可废太子,否则嫡长子不继,就如同打了陛下自己的脸。
夜色深沉,杨芷被人扶着出乾阳殿时,身后已布满了冷汗。
她出了一口气,低声遣人明日持礼送去谢过绍先生,又再叹一口气,让人去传召了贾南风。
今日槐花宴上的事早已闹的众人皆知,整个洛阳城就等着天子一怒,废去那痴傻太子,如今天还未亮,皇后安安稳稳出了乾阳殿的事已经开始传了。
“如何?”
领前将军,临晋侯杨骏搓着手,坐立不安。
杨芷沉着脸,见了父亲,还是宽慰的摇了摇头。
杨骏大松一口气,喜笑颜开,“可是绍先生出谋划策?”
杨芷点了点头,说绍先生的确画了四张槐花纸,又好言劝父亲回府歇息。
杨骏见祸事已过,愁了一晚上的粗眉终于平了下去,咂咂感叹,“这千颗槐树没白砍,为衷儿得此良臣。”
杨芷只淡淡的摇了摇头,喝了口茶,“绍先生哪是看中的衷儿?”
她对堂姐这儿子几斤几两,心里清楚。
“是…鞠儿?”杨骏老脸一僵,却也不当回事,笑道,“都一样,如今太子妃还未育有一子,拿鞠儿牵住奚绍,也都一样,都一样。”
杨骏走后,皇后又足足等了一柱香。
宫人来报,说是太子妃已经睡下了。
连国舅都为她惹出的大祸深夜奔波,这祸端却还有觉睡。
皇后杨芷气的咳了半晌,将手里的两张纸燃尽,只传下一句,“让郭槐明日进宫,好好管教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