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遐一路出了酿液池宫,又在宫门口处等了一会儿,见那清画是真没想到出来追自己,拂袖转道去了东宫。
“就是那个画师?”
萧衷自那晚和奚绍见面之后就很少去金明池了,如今规规矩矩待在东宫,防刺杀。
萧遐点了点头。
萧衷了然,他记得母后有个十分宠信的画师,还曾一度想让他也留张画像,原来那日在开襟楼自己这十三弟嘴里的心上人就是她!
“我虽不会下厨,但也算做了‘羹汤’给她。”萧遐皱着眉头,向来都是姑娘追着他跑,他哪去讨过别人的欢心,“贵重的东西也送了,她怎么…”
怎么还不懂自己的心意?
萧衷笑看着萧遐着急上火,好奇道,“她怎么把你气出来的?”
萧遐看着这萧衷幸灾乐祸的样子,语气不善,“多亏了你家绍先生。”
“他?”萧衷来了兴致,把手里的龙眼一放,“他怎么了?”
萧遐张口就想说,清画似乎心仪他,但又觉得忒没面子。清画喜欢别人不喜欢自己,算是自己没本事,赖着人绍先生什么事儿呢?
这样一想,他叹了口气,又不说了。
“你别…你叹个什么气…”萧衷好笑,推了推他,“你跟我说,我帮你出主意。”
自齐王死后,太子萧衷在金明池安分了一段时间,如今似乎本性又显露了出来,时不时摸鱼看戏,投壶喝酒,这大清早的又不知和清河王殿下在密谋着什么,反正这两个人,一位蠢傻太子,一位闲散王爷,是琢磨不出什么正经东西的。
奚绍打了个喷嚏。
似乎是天气突然转了凉,他手拿着书卷,起身将过着冷风的木窗关上了。
那椿居来的厨子做的一手好鱼,还带着一位老些的母亲,奚绍想着便也将他的老母亲聘在宅里,也不用做什么累活。
丁厨深谢奚绍的贴心,更是尽心竭力,丁大娘穷苦人出身,老了也手脚爽利,不愿干吃奚宅的饭,收拾收拾着,这奚宅倒真有些家的味道。
今日采买归来,丁厨先去了奚绍的书房。
“今日早朝,陛下封萧颖成都王,萧炽豫章王,萧允濮阳王。荫封宗室子弟若干,朝中大臣倒是没什么动作,只是升了华逸为中书监。”
那丁厨长的五大三粗,一脸胡茬,禀报事情条理分明,说完后,便去了后厨。
大封宗室,奚绍是想到了,萧颖早先被贾谧所诬,外放镇守邺城,算年纪跟萧遐差不多,念在劳苦功高,封王也能说得过去,可那萧炽萧允才都一岁不到。
看来陛下这是,自知天命。
这升华逸倒是有点意思,当初华逸因卫家四子一事在朝上大骂陛下放纵奸臣构陷清流,陛下如今不降反升,杨贾那帮人恐是要慌一慌了。
奚绍心知,一切都快了。
若这就是皇帝最后的决定,如果没有意外,萧衷安安分分的不出大错,必能得继大统。
陛下先封宗室,旨在表明属意太子正统为继;又升华逸,表明那杨贾两家虽护持的是太子,但也要注意分寸,不得喧宾夺主。
只是都到这份上了,陛下这又妥协又威胁的,实在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奚绍沉着脸,觉得皇帝是大限将至,又糊涂了。
早先迎两王回京他就并不认为是上策,如今这皇帝还在大封宗室,那皇帝怕是不知道,非嫡宗室萧越的剑都要刺到他儿子的喉咙了。
清画不知不觉的在酿液池宫待到了夜晚,眼看着这风景失了颜色,她揉揉眼睛,肚子也叫了一声,想了想差不多得了,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了。
只是,这六角亭里都是萧遐送的东西,清画咬着指头,想了想,带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只湖州白玉雕花的笔,她正挑着,突然听见远处宫门被推开的声音。
这酿液池宫是跟御花园差不多的用处,这晚上有什么好来的?
清画心里疑惑,身影已经早早闪进了树丛里,往宫门走了。
“别跟着了,朕随意走走。”
是皇帝!
清画心停跳了一拍,手捂着嘴才压抑住惊呼。
这深秋的夜晚,她身子出了冷汗,停在树丛里,也不敢探头看些什么,只能借着夜色好好隐藏自己。
要是被发现深夜潜伏在皇帝身侧,就是再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也说不清了,是怕还轮不到她说话就被禁卫军斩在刀下。
有沉重拖沓的脚步声近了些,清画倒吸一口凉气,不敢退也不敢进。
完了,她闭上眼,听天由命了,却又突然睁起眼睛,不成,那六角亭下还有她的东西,她的东西事小,反正自己也死了,但那张画上的是奚绍!
这下完了。
耳边沉重的一声闷响,清画一怔,是自己人头落地的声音吗?
“来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