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略先又是一哆嗦。
——我怎么知道?我现在要说是男孩,回头生出个女孩来不得死翘翘了,有本事你现在杀了你老祖师啊,狗蛮夷。
“是不是男孩,还需要再做一场法事才能知道。”
“那你就做法事。”
张略先小心翼翼道:“可是,小人这些日子法力不济,只怕难以作……作法。”
他偷偷抬起头,瞥了一眼苏哈萨哈,见对方一副漠然的样子,心里突然一秃噜。
——不对,不是这小子的……鬼知道那女人找了谁生的……
他小心翼翼说了一大堆,无非是让多尔衮要对自己好一点……锦衣玉食、金银珠宝尽管放马过来。
多尔衮得了子嗣,心情大好,最后还是吩咐人给张略先换一个好点的地方安置。
送走张略先,苏克萨哈道:“禀摄政王,奴才有个主意。”
“什么?”
“前年陛下曾被宫内的太监掳走过一段时日,其后虽救回来了,却是受了惊吓……”
苏克萨哈说到这里,多尔衮已明白他要说什么,冷哼一声,道:“爱新觉罗家的男儿,大清的帝王,被吓得连尿都不能自控,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哪怕有一天多尔衮想登上皇位,也没打算用这种事来诋毁福临。当年努尔哈赤要传位给他,皇太极矫诏、逼他额娘殉葬才是他夺位最光明正大的理由。
哪怕说皇太极想兄终弟及也更妥当。
福临身上这种宫闱秘密既不能成为什么把柄,也不值得拿出来说道。
多尔衮反而是以皇叔父的角度,因侄子胆小,损了爱新罗觉氏的面子而不悦。
另外,他也曾真心想过把福临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在自己有亲生儿子之前。
苏克萨哈又道:“依奴才看,这张略先既然真有几分能耐,不如把他送到陛下身边?若他真能治好陛下,也能得陛下信任……”
苏克萨哈并没有完全点明,但多尔衮已明白过来,道:“可以,你要先确保张略先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喳,摄政王放心,奴才一定办得妥善。”
多尔衮又想了想,心里有忽有一个顾虑,问道:“你觉得这样算是对佛母恭敬吗?”
苏克萨哈一愣。
多尔衮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本王明白,根本没有什么佛母,那老头必是用了什么狐媚之术使本王……”
话到这里,他把嘴里“雄风大振”四字又收了回去,叹道:“佛母虽然是假的,但本王既有了子嗣,也不好太过不敬。”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既不信什么佛母,又觉得万一有呢?
苏克萨哈闻言又是微微一愣,心道那妖人竟真能让摄政王有子嗣,幸好自己没杀他,万一真有什么神鬼也是麻烦……
“奴才以为,让他到皇宫享受荣华富贵,也是一种虔诚。”
“万一福临更虔诚呢?”
“这……”
苏克萨哈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末了,却是多尔衮摇了摇头,道:“本王不信鬼神,张略先必是会些旁门左道,你控制好他,让他得到福临信任,以后有用。”
“喳……”
苏克萨哈离开大帐时,又碰巧遇到巡营的尼雅哈。
“办成了?”
“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他。”
尼雅哈点了点头,并未就此事说些什么,只在心里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陛下自以为能瞒得住,但那事情太后娘娘早已是心知肚明,也不知道暗地里为他寻了多少大夫。
这次自己向京城传递了张略先一事,娘娘又是第一时间想到为陛下医治,让苏克萨哈务必把人送进京城。
尼雅哈也是疼爱子女之人,最能体会这一番用心良苦。
当然,这只是一桩小事,他更在意的还是如果多尔衮真有了子嗣,对陛下会有什么样的危机。
但京城回来的秘信对此却只有‘静观其变’四字。
尼雅哈明白,太后的意思依然是让多尔衮先平定天下,她有绝对的自信在之后掌控局势。
正想着这些,尼雅哈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一个汉八旗的伤兵营帐。
他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去找了军需官,吩咐道:“摄政王今日有喜事,所有侍卫每人添一壶酒。”
“喳。”
做完这些,尼雅哈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丝讥笑。
……
而在离他不远处的另一个帐篷里,博洛的几个亲信正低声商议着。
“摄政王把张略先转移了……”
“搞清楚他的位置,等夜深了再动手……”
夜幕渐深。
他们提起刀,向张略先的营帐摸了过去。
帐外有两个清兵守着。
他们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扑上去,捂着守卫的嘴,干脆利落地抹了守卫的脖子。
杀手们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向营帐……
“铃!铃!”
忽然有风铃声响起。
张略先一个哆嗦就翻了起来。
“袭营啦!有敌兵袭营啦!”他扯着嗓子嘶声大喊道。
叫喊声惊动了躲在帐篷里睡觉的几个护卫。
张略先又是一滚,躲进了床底。
——虽然不知道奸夫是哪个,果然派人来灭口了!你老祖师是第一天做这事吗?能没有防备吗?
心里念着这些,张略先听到外面杀喊声起,心中大定,又从怀里拿了一张符随意挥了挥。
——狗奸夫,老祖师让你享了艳福,你居然恩将报仇,咒你不得好死!
……
仿佛是张略先的这一嗓子,喊破了这个宁静的夜。
远处,越来越多叫喊声响起,马蹄与杀喊声突然袭来……
“袭营啦!瑞军袭营啦!”
“瑞军袭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