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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花又开花又落(2 / 2)


怜星似乎松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我,我能进去看看你么?”

自从知道他回宫,她一直想见他,之前压制着还好,像这样听着他的声音,知晓他就在一墙之隔后,怎么能忍得住呢?

李放嘲讽似的说,“你们要来,我挡得住么?”

怜星张张口,想说自己同姐姐不一样,但到底没说出来。

她绕开影壁屏风,在案桌前看见了少年此时狼狈的样子,啊了一声,连忙去梳妆台前拿了玉梳,走到他跟前,蹙眉道,“头发还湿着,怎么不擦一擦?”

李放并不应答。

怜星有些失落,但还是从箱中翻出布巾,跪坐在他身后,纠结了片刻,还是故作理直气壮地道,“我帮你擦干,别染了风寒。”

见少年并不拒绝,她松了一口气,手指拢过他的长发,用布巾轻轻擦拭着,她很有耐心,也很专注,梳拢着长发,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只是擦着擦着,她忽然抿唇,颇有些感伤,“你小时候,我也替你梳过头发。”

那时小少年绷着脸,却乖乖巧巧,任由她给他梳着女子的发髻,还插上步摇,她笑着对无缺说这是他师姐,他也不戳破她的小心思。

如今一切都变了。

或者说,他从未变过,只是她和姐姐变了。

是从何时开始?

她左半侧的肢体落下残疾,平时却没有影响,只是叫她看到时隐隐神伤,侍女们并不敢表现出在意或怜惜,邀月虽心有愧疚,但以她的性格,并不会叫自己知道。

只有他不懂这些,硬是要抱着她去绣玉谷谷顶看花,只是怕她这样的躯体,爬山时会累着。

明明自己也不大,冷面俊秀的模样,看起来比一团稚气的她还要成熟些。现在想想,或许就是那时候,凝视着他冷硬的下颌弧线,看着绣玉谷一寸寸高起来,然后在微草才出的谷顶,俯视满山坡的迎春,鹅黄一片。

那时她懵懵懂懂间,似乎已觉醒了心意,笑着说,“你带我来一次不算,要来很多次,不然算你不好,叫我高兴了一会,以后便看不着。”

其实怎么会看不着?以她的轻功,随时可往。

她只是想听他轻声说,“好。”

她对江枫动心,更像是不经世事的少女,对潇洒公子的青涩/爱恋,即使这名公子很少同她接触,只是远远看着,就为他风姿所折。她天真,简单,爱的也很简单,纯粹。不论是对江枫,还是李放。

后者也许不会知道,她真心地喜欢他,并不因为什么移情。但她永远不能说出来。

怜星从后面,能看见他单薄的背,还有挺直的脊梁,倔强,清冷。

她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她如何不想同爱人相恋,相守?但他,他并不爱她,也不属于他,她甚至不能将心意说出口,只能在背后,默默注视着他,等他转过身来,她又要收敛自己的情绪,回复成他的师父。

她抿抿唇,继续着手中动作。

离宫再一次沉寂下来。

移花宫。

花星奴每日给上官飞送药,送完她便呆呆地坐在椅上,望着檀木的剑架不语。

上官飞将药一饮而尽,催动内力,不久便有一股混元气在腿上游弋发热,修复着在水牢中泡伤的肌肉,他舒了一口气,把目光放在神思不属的花星奴身上,道,“怎么,还在想李放?”

他淡淡道,“他和你们宫主颠鸾倒凤,你又伤心做什么?”

但话一出口,他亦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仿佛真看到了李放和移花宫主亲密的模样。

花星奴喃喃道,“他并非自愿。”

上官飞道,“你又怎么知道?以他的武功,不是自愿,还能是被强迫的不成?再者,你也说了,移花宫主容貌连林仙儿见了都会自惭形秽,他有什么不愿的。”

花星奴咬牙,怒视着他,“谁准你这样说他!他已被废了筋脉,如何反抗宫主?”

上官飞怔了怔。

那个李放?

他忽然呼吸一变,喉口发干。

花星奴哪里知道他想了什么,否则非一剑杀了他不成。

她一直无法释怀。连梦中都是那些场景。有时是少年李放在涧中练剑,有时他葬了杜鹃,仿佛失去魂魄的模样,有时她那天闯入离宫时看见的,他孤坐在床上的身影,还有幽深的水牢,那名自尽的女弟子,忽地换作了她的脸,笑骂她,“你敢么?”

她喃喃自语,“我敢么?”

当年因一块锦帕被投入水牢,她在里面待了两个月。

李放对此毫不知情,他知晓时,她已被怜星带出,因此他只以为她被关了几天。那时她已经意识到,她根本无力同宫主们对抗,而她喜欢的少年,并不能救她。

她只有效忠,顺从,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非随时会被扔回水牢。

从此她恪守宫规,不敢再同李放有任何接触,少年似乎并不在意此事,教她悲喜交加,既希望他遗忘自己,又希望他还记得。

上官飞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淡淡道,“只论敢不敢,有什么用,你原也救不了他。”

他有意刺激她。

果然花星奴出了会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道,“离宫内,有一条地道。”

——当年花月奴,带走江枫时走的那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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