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沈知善出门来,走到这个村里,才发现村子十分诡异,此时正是做早饭的时候,家家户户有炊烟,却关门闭户,路上好容易遇到一个行人,看见我们却像见鬼,快速奔跑进一间房子关上门。
“大哥,跟您打听点事?”我总觉得也许这个村落的反常与王天行的失踪有着密切的关系。
“不知道。”门里的声音全是害怕和颤抖。
“我还没问,你怎么就不知道了?”我继续敲门,这是这个村子里我唯一遇到的人了。
昨日还以为是天黑了,乡下便寂静无人,今日才发现,这个落水村的房屋,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实在住了不少人,可从昨天夜里到今早,不仅没有鸡鸣狗吠,更没有人声,实在安静得可怕。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外乡人,快走吧。”对方一声“外乡人”,唤醒了我与沈知善相识的全部记忆,当初正是以为老板娘吃人,我也极力帮助这个外乡人离开,如今门内的人态度与当年的我如出一辙,难道此地也有吃人的妖怪?
“可惜啊,如果知道的话,我可有十两银子相送,节约点够一家人吃一年的了。”沈知善背着传弈,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跟上来,到了门边,对着门缝展示他作为富贵公子哥儿的杀手锏。
表面凹凸不平的木门,缓缓打开一条缝,继而伸出一只手,指甲中都是污泥,手心的皮肤粗糙,有几处老茧,一看就是辛苦谋生的农人。
这只手见我们没动静,又勾了勾手指,示意先给钱,后说话。
沈知善没好气地把钱拍在那人手掌心,半是威胁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修道之人,虽然没有什么通天本事,如果你收钱了不说实话,砸了你这小茅草屋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只贪心的手很快握紧银子收回门后,手的主人小心道:“敢问您是青城山还是赤城山的道爷?”
“都不是,我们是捉妖路过此地的散修,同伴走失了,所以想找人问问情况。”沈知善编瞎话不嘴软,我在旁目瞪口呆,犹如看戏的乡民。
“这里是赤城山下一处小洞天管理的村落,平日里我们没少给道爷们交粮,可来了妖怪,他们不仅不管我们死活,还不准我们给青城山、赤城山的大仙人们说。”收了银子的乡民,话多了起来,“落水村的人,除了给朝廷交粮,给土匪交粮,还要给道爷交粮,虽说地都是自己的,可这附近都是山,能有几亩平地,如今我都三十多了,也没钱讨个婆姨,村子又来了妖怪,反正这辈子也没指望了,道爷你若多给些银子,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为什么不准你们说出去,说出去会怎样?”沈知善面对村民的贪婪,并不肯直接拿出银子当冤大头。
“几年前我们村来了妖怪,大家伙听闻赤城山捉妖怪最厉害,决心投靠赤城山,几经周折终于搭上线,可最后却被划分给了一个不顶事的小洞天,捉不了妖,还坏了事,这边小洞天的道爷又怕上面的仙长怪罪,只往上报喜说妖怪已经除了,实际上却不准我们对外说妖怪的事,谁说了便要杀了谁。”说罢,那只干枯、沧桑的手,又从门缝中伸出来,勾了勾指尖,似乎不给钱便决计不肯说下去。
“说说妖怪的事。”沈知善又掏了几两碎银子出来,简直像行走的钱庄。
“妖怪是个女妖怪,一开始化作女人的样子,有几分姿色,我们还当是大根艳福不浅,到县里做工骗回来的俏媳妇,谁知道其实是个的山精野怪,吓人得很。”门内的人声音很复杂,让人分辨不出他到底有什么情绪。
“那村口的樵夫家,与这妖怪可有什么关系?”我现下仍感应不到王天行,焦急得很,忍不住借着别人给的钱发问。
“没什么关系,你说的樵夫,是刘大胆吧,他这个人哪,什么钱都敢收,什么事都敢干,胆子大得很,当初提出找赤城山的道长捉妖,就是他的主意,可他从来也没与妖怪正面闹过,这些年也平安得很。”言毕,这个男人又从门缝中伸出手来讨钱。
“他失踪了。”沈知善已经一脸厌恶,还是又掏了点银子出来。
“不应该啊……”门内的人收了钱,缩回手,没有欣喜,反而更怕了。
“那,你说的,那个大根住哪儿?”女妖、大根、大胆,村民质朴的故事里,我总觉得云里雾里,仿佛抓住什么东西,就能拨云见日。
“大根啊……大根三年前就死了……所以那女妖才不依不饶,不肯放过咱们村子……”这回那村民到不再开门讨钱,说话断断续续,似在思索什么,还不等我拍门追问,便听到他在自己的房内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家快出来,这里有只肥羊!”
“肥羊?”沈知善此刻仍然一脸单纯,毫无警觉,我看着其他家陆陆续续打开的门,门内连灯都没有黑洞洞的世界,以及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心道不好。
可眼下我全身毫无灵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