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秦扇喃喃,心跳却怦然。
“无碍。”
看不见他人,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低得沉到她耳畔,淳厚清甜,像青梅酒的味道,可耳朵哪儿能体到味儿呢?
“姑娘可有大碍?方才我没瞧四周就打了竿子。”少年顺着梯子下来,绕到几人前边儿致歉。
知冬与顾祁溪这才收回手去。
秦扇捡起脚边的一簇枝丫,冲少年晃一晃,笑道:“无碍,只要你将这枝桐子给我就好。”
顾祁溪在她身后,虽看不见她神色,可一听声便晓得了她是在笑,还是对着这个白净少年笑,脸色比枝桠落下来时候又要冷上几分。
少年看着好看的姑娘,憨厚挠挠脑袋,心里感慨天下好看的姑娘果真一般眼熟。
“姑娘若是想要,我再打些下来都成,”说着视线飘去那位冷脸公子身上,咦,这不是……少年微微往后仰,拊掌下,“原是——”原是甚么,他也不知晓,只是这人确实是见过的。
怪到方才看这位姑娘觉着眼熟,夏日里摆扇摊时,见着的便是这位姑娘,那时候还少收了她几个铜板呢。姑娘身后这位公子便是那日她走后跟上来的问话的。
“你认得我?”秦扇虽问着他,却偏头去看知冬,知冬哪里还记得他,摇摇头。
少年笑开:“姑娘自然不记得我,我不过是个卖扇子的货郎。”
她的扇子向来是由苏蕙选的,甚么时候认得个卖扇的货郎,思绪转间想起回事儿来,恍然点点头:“京城瞧着虽大,实则小的紧呢。”
“那时候这位公子还来问我与姑娘你说了甚么,不成想如今你二人已是——”喜结良缘了,少年生生将要出口的话吞回肚里去,不定是结了良缘,不准是私会呢。
娘说,富人家的儿郎姑娘私会才会来这偏僻地方。
别过头的公子:“……”
秦扇面上澹然,轻笑打发他去:“你去打桐子罢,不耽搁你了。”
桐子固然重要,却抵不过少年的善意,心想二人既背着爹娘辛苦出来,他不该搅扰人才是,忙跑开去。
陈年旧事被戳穿来,哑然之人总算开了口:“那时候是因为——”
“是因为我没认出顾公子罢?”
她的声音要比今儿的太阳温煦,细听却掺着丝淡淡的低落。他教这忽来的低落扣了下心扉,她低落是为不认人还是为不认他?
秦扇轻晃了晃手上的桐子,沙沙响着,数了数拢共也才七颗罢了。
摘了两粒下来,交给隅儿,隅儿不嫌少欢喜地揣进布囊里,见她又摘了两颗给知冬,知冬茫然接过,兀自磨起了两颗豌豆大小的油桐子。剩下三颗则乖巧的躺在自己手心。
“不给我一粒么?”
声音闷闷的像是索不到吃食的甚么小家伙。虽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但他手已经伸了来,他的手今日真是见了太多次了。
秦扇挑了最大一颗出来,将梧桐子丢到他手心,桐子落在手心的一瞬,有些痒。
走在梧荫道下,一路无言,只有隅儿听爹爹与秦伯伯的话,与秦扇说了好多话。快到佳荫尽头时,忽一阵风拂来……携着恶臭。看去时原是宅边有块地,地里一人斫着小茴香的枯稍,一人随在身后以粪壅根。
“走罢,这处着实臭些。”
秦扇却是……亲自浇过粪的闺秀。此情景倒不哪般弃嫌,不过见他眉头紧锁着,极为认真,矜贵骄傲的模样又展露出来。相形之下,秦扇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地里的粗农,暗自咋舌,点头折回来时的方向。
却没忍住与他说一句:“其实,小茴香是做香料的。”
顾祁溪:“……”
现今的小姑娘,真不可爱。
“你喜欢甚么花儿?”静的久了,总算寂寞难耐的人问起了不可爱的小姑娘。
不可爱的小姑娘:“我连墙头草都稀罕的。”
言下之意,甚么都喜欢么?
“你呢?”她反问他。
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来,与山慈菰同名笑笑,答她:“夏日里喜欢珍珠兰,如今快冬日了,就要喜欢梅花了。”